离奇的自杀3

邓卓心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却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左手从竹篮里抓起一个馒头，右手抄起筷子在菜里翻了两下：“宫保鸡丁？这是宫保鸡丁还是宫保花生丁？鸡肉呢？”

唐功赶紧把嘴一抿装糊涂：“是啊！这鸡肉哪去了？”

“我知道了，这团部来黄鼠狼了！”邓卓笑道。

“对对对，有可能，队长，我刚才好像是看见什么东西跑过去了。怎么，您也见到了？”唐功还在为自己徒劳地掩饰着。

“可不，块头有这么高，”邓卓把右手抬到自己的额头笔划一下，“正提着篮子端着菜在这屋里装傻呢？”

唐功把竹篮和菜往桌上一放，笑着自言自语：“每一次都没装过去，还不如不装！”

中午十二点半，团部的小会议室，邓卓和一营长二营长，还有聂政委都一言不发地坐着，唐功站在邓卓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射向门外。

已经超过半小时了，三营长欧阳刚还是没有来。

“我说，我们就别等了，我估摸着，欧阳营长不会来了！”一营长雷仁前开口打破了沉默。

“哦？为什么？”邓卓听出一营长的话中似乎带着点情绪。

“这团部是欧阳营长的伤心地，十回来团部九回半要和团长吵架。”雷仁前答道。

团长和营长的矛盾居然有这么大，邓卓追问：“那他们主要吵些什么内容？”

“这两年就吵两个内容，一是欧阳营长不知道哪根筋长扭了，非要跟我的防区互换。我那是个什么风水宝地？三个营的防区我的离鬼子最近，晚上鬼子睡觉打呼噜都能把我的人吵醒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大仗不多，小仗几乎是天天有，战士们隔一天不和鬼子过过招骨头缝里都是痒的。今天我能参加团长的追悼会，说不定明天你们就得参加我的追悼会。就这么一个差事，三营长还老跟我抢，只要一到团部就向团长提要求。我无所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但团长对欧阳营长的要求很反感，说他不守本分，干革命首先要学会服从。团长刚开始还只是批评，再后来，欧阳营长提一次团长骂一次，像老子训儿子一样，团长的口水估计都能让欧阳营长洗几回大澡了。”雷仁前说完苦笑一声。

“除了这，他们还吵什么内容？”邓卓问。

“再就是为杨团长那宝贝丫头，叫杨惠，是卫生队队长。杨团长和欧阳营长关系本来就僵，可欧阳营长偏偏就跟杨团长丫头好上了，为这事，杨团长还给过欧阳营长一巴掌。”

“杨团长动过手？”邓卓听到这里诧异了，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团级干部不仅思想觉悟会这么保守，工作作风还如此粗鲁。

“是啊，当时我们都在场，欧阳营长非要杨团长当着我们的面同意他娶杨惠，我从来没看过杨团长发这么大的脾气，杨团长当时就跟疯了一样，甚至还要拔枪，是我把团长抱住的。”聂政委补充说道。

“是啊，杨团长平时对人很和善的，那一次真的很冲动，如果不是政委，团长可能要犯大错了。”二营长胡路加说道。

“那，这个杨惠跟欧阳营长的关系怎么样。”邓卓问。

雷仁前回答：“这杨惠平时很听团长的话，可这次明知团长和欧阳营长关系不好，却偏偏抱着一个非欧阳营长不嫁的态度。我也劝过团长，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要那么封建，这俩孩子关系这么好，做家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省心。可团长说，他女儿这么优秀，一定要嫁一个师级以上干部，就他那么一个狗屁营长，做他的白日梦去吧！得，连我一块也骂了。从此这事我就再也不插嘴了。”

“不过，欧阳营长不来团部可能还有其他原因，”二营长胡路加压低声音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欧阳营长喝了很多酒，还到团部和团长大闹了一场，而且……”胡路加看了聂政委一眼，不出声了。

邓卓心中明白，胡营长只是听说而已，如果真是发生在团部的事情，聂政委肯定会详细地知道，看样子，胡营长听到的都是一些不利于团结的消息，所以不敢乱说。

聂政委也看出胡营长的顾虑，说道：“不是听说，是事实，他们闹的时候我也来了，欧阳营长醉得不成样子，我也骂了他几句，他就晃着身子跑了。我还说三营长喝多了，要派两个战士看着他，团长一摆手就说甭管他，醉死了大家都太平。我知道这时候劝团长团长也听不进去，所以就回去休息了。不过，今天早上有战士反映，说昨天欧阳营长离开团部后就上了山，不一会团长也上去了，然后就听到枪声了。”

三营长？与团长这么深的积怨，难道真的是他泄愤伤人的吗？可团长为什么要自杀？还有团长临终前那古怪的表情究竟隐藏着什么？但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邓卓断定，这桩案子跟欧阳营长撇不开关系了。

“第一个发现团长尸体的人是谁？”邓卓问。

“哦，是他女儿，杨惠。估计欧阳营长跟团长吵架的事让她知道了，所以她连夜就骑马赶到了。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在场了，不过，她说只看到团长的遗体，没有看到其他人。”聂政委说道。

邓卓的第一感觉就是，杨惠在撒谎，小山丘距离团部的距离并不遥远，两声枪响不会不惊动到附近的战士，但杨惠第一个到达现场，凶手必定就在周围走不远的，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是，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爱人，杨惠真的会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抛弃自己的父亲吗？

“现在能把这个杨惠叫到吗？”邓卓问。

“能，我就知道特派员要问她的，所以，已经派人通知她来了。她现在应该在团部外面吧？”聂政委伸着脖子冲外面叫了一声：“警卫员，看杨队长来了没有，来了就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战士跑了进来，长得高高的、白白净净的，像一朵八月清水中的白莲，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两只大眼睛像两汪清泉，目光中既有忧虑也饱含坚强。

“杨惠是吗？”邓卓问。

“嗯。”杨惠点了点头。

“我对你父亲遭遇的不幸感到非常痛心，我在延安就听说过杨团长的大名了，**都知道，苏北根据地有一员虎将，在无险可守的丘陵平原地带像钢钉一样扎进敌人的眼里。为拔掉你们七旅三团，鬼子算是下了血本的，你们团平均每天至少和鬼子交火两次，只要天放晴，你们团头上的鬼子飞机就跟阳春三月的风筝一样，一群群的。可就是在这样的险恶环境下，杨团长带着三团是越打越强，越打越让国人振奋，越打越让鬼子感到害怕！可惜啊！一颗将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殒落了。”

“首长，您别说了……”杨惠听得眼圈都红了，但咬着牙硬是没让眼泪滑出眼眶。

“如果你的父亲真的是被人所害，你想替你父亲报仇吗？”邓卓小声问，眼睛紧紧盯住杨惠，观察着她的反应。

“如果我父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亲手杀了她！”杨惠不假思索地回答，“请首长务必要尽快帮我查清真相，我代我父亲谢谢首长了！”杨惠说着就跪下了。

“快起来！”邓卓命令。

唐功立刻几步上前扶起杨惠，杨惠抬眼看了唐功一眼，唐功不觉脸上一热，马上小跑着回到邓卓身后，心中却不知怎么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自然就再不敢看杨惠的眼睛，仿佛她那双大眼睛有毒牙会咬人一样。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的。现在，有几个和案件有关的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这样，我才能查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邓卓对杨惠问道。

“首长只要问，我绝不隐瞒。”

“好，昨晚你是第一个发现杨团长遇害的，你怎么在现场？”

“哦，是这样，卫生队的王丽说看到欧阳营长骑着马醉醺醺地往团部跑了，她知道欧阳营长和我爸肯定又要吵闹的，所以跟我说一声，让我去劝劝，等我骑马到团部，几个战士说团长和欧阳营长都上山了，所以我赶忙上山。结果，刚进树林，就听到两声枪响。”

“两声枪响是连着的吗？”邓卓问。

“不，中间隔了大概五六分钟。”

“你上山时有没有看到其他人？”邓卓的眼睛突然老鹰一样盯住杨惠。

“没有。”

说“没有”的时候，邓卓看出杨惠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她果然在撒谎，在父亲与爱人中间，她还是选择了爱人。

“好了，我没别的要问了，你忙你的工作去吧。”邓卓明白自己断案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