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跪求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孔德中学的校门口空无一人。林不凡背着书包，站在那扇高大的铁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他的目光落在校门上方"孔德中学"四个烫金大字上，喉咙发紧。

三天前被保安拖出校门的屈辱还历历在目，校长冷漠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成绩不合格，开除学籍。"而现在，他要用最卑微的方式，求一个机会。

"我可以的..."林不凡深吸一口气，膝盖慢慢弯曲。

水泥地冰冷坚硬，透过单薄的校服裤子刺痛皮肤。他挺直腰背，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直视前方。这个姿势他练习了很久——不显得太过卑微，又足够表达诚意。

六点，校工来开门，看见跪在门口的林不凡，惊得手里的钥匙串掉在地上。

"孩子，你这是..."

"求校长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林不凡声音平静，眼神坚定。

校工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消息像野火般蔓延，七点不到，校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看啊，那个作弊的被开除了还不死心..."

"听说他跪了一早上了，真不要脸。"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为了留在城里什么都干得出来。"

林不凡的耳根发烫，但他没有动，只是将背挺得更直。阳光渐渐毒辣起来，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上午第三节课下课铃响起时，赵强带着几个跟班晃到校门口。他穿着名牌运动鞋，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不凡，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哟，这不是林大学霸吗？怎么，考255分还有脸跪在这儿？"

林不凡的指甲掐进掌心，但面上不动声色。"我请求校长重新调查我的成绩。"

"调查？"赵强夸张地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我爸说了，像你这种乡下人，就该滚回工地搬砖！"

围观的学生哄笑起来。林不凡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这辱骂，而是因为饥饿——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中午，刘婷偷偷跑来，塞给他一个饭团和一瓶水。

"你疯了吗？"她急得眼圈发红，"这样会中暑的！"

林不凡摇摇头，只接过水瓶抿了一小口。"我不能放弃，婷婷。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可是..."

"帮我个忙，"林不凡打断她，"去图书馆三楼，最右边那排书架后面有个监控死角，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刘婷还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响了。她咬了咬嘴唇，匆匆跑开了。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林不凡的嘴唇干裂起皮，眼前开始出现黑点。但他依然跪得笔直，像一棵扎根在水泥地里的树。

教务主任王老师撑着伞走过来，阴影笼罩在林不凡头顶。

"别白费力气了，"王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校长不会见你的。"

林不凡抬起头，汗水刺痛了眼睛。"王老师，您知道我物理考了多少分。"

王老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匆匆走开了。

黄昏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第一滴雨落下时，林不凡松了口气——至少能凉快些。但他低估了这场雨的威力，顷刻间暴雨如注，将他浇得透湿。

校门口的保安看不下去了，招呼他："孩子，进来避避雨吧！"

林不凡摇摇头，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谢谢，但我必须在这里等。"

夜幕降临，雨势渐小。林不凡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校服裤子磨破了，露出渗血的皮肉。但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化为一尊雕像。

刘婷再次出现，手里拿着干毛巾和干净衣服。

"你真是..."她的声音哽咽了，"倔得像头驴！"

林不凡想笑，但嘴角的裂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有消息吗？"

刘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拿到了。李老师帮忙调出了监控备份，还有..."她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你的物理试卷原件。"

林不凡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没用的，他们不会认。"

"不，他们会认。"刘婷的声音突然坚定，"我表哥已经联系了几家媒体，明天就会报道这件事。"

"媒体？"林不凡猛地抬头，"不行！太危险了！"

"已经决定了。"刘婷的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不只是为了你，还为了那些被赵家欺负过的人。"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刘婷被家人打电话催着回家，临走前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林不凡肩上。

"别逞强，"她轻声说，"如果撑不住就回去休息。"

林不凡摇摇头，将外套还给她。"明天见。"

第二天的太阳比前一天更毒辣。林不凡的膝盖已经肿得厉害，只能稍微调整姿势减轻疼痛。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但眼神依然坚定。

上午十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校门。车窗降下，露出校长严肃的脸。

"林同学，你这是何苦呢？"

林不凡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求校长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

校长摇摇头，车窗又升了上去。

中午时分，校门口突然热闹起来。几家媒体的记者扛着摄像机出现，开始采访围观的学生。林不凡低下头，不想被拍到正脸。

"请问你对林不凡同学跪求上学有什么看法？"一个记者拦住路过的学生问道。

"他...他成绩其实挺好的..."那学生支支吾吾地说，然后匆匆跑开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更多学生聚集在校门口。令林不凡意外的是，开始有人为他说话。

"林不凡物理真的很厉害，上次还帮我解题..."

"对啊，他怎么可能只考255分？"

"听说赵强他爸..."

议论声戛然而止，赵强阴沉着脸出现，身后跟着两个保安。

"把他赶走！"赵强指着林不凡吼道。

保安犹豫着上前，但被围观的学生拦住了。

"凭什么赶人？"

"学校不该给个说法吗？"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林不凡想站起来调解，但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只能虚弱地喊道："大家别吵..."

就在这时，校长办公室的窗帘动了一下。

夜幕再次降临，记者们已经离开，但他们的报道开始在网络上发酵。林不凡不知道的是，学霸跪求上学已经登上本地热搜，他补考时的解题照片和成绩修改记录正在网上疯传。

第三天清晨，林不凡的状态已经到了极限。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靠意志力支撑着不倒下。

上午九点，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来，但这次停在了林不凡面前。校长走下车，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学生。

"值得吗？"校长问，"为了一个学习机会，这样糟蹋自己？"

林不凡的嗓子干得冒烟，但他还是挤出了回答："我...没有...别的选择..."

校长长叹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董事会讨论过了，同意你以旁听生的身份继续学习。"

林不凡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旁听生...没有学籍..."

"这是我能争取的最大让步。"校长的声音突然压低，"林同学，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手上的那些...证据，适可而止吧。"

林不凡猛地抬头，对上校长意味深长的目光。原来校长什么都知道。

"我可以接受旁听，"林不凡嘶哑地说，"但有两个条件。"

校长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乡下学生还敢提条件。

"第一，我要参加下个月的物理竞赛。"

校长点点头："这个可以安排。"

"第二，"林不凡深吸一口气，"我要赵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道歉。"

校长的脸色变了："这不可能！赵董他..."

"否则，"林不凡打断他，声音虽弱但字字清晰，"明天会有更多媒体报道，包括赵强篡改成绩的监控录像，和那份被修改的原始试卷。"

校长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了看四周越来越多的学生，压低声音："你这是在玩火。"

林不凡笑了，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两人对峙了片刻，最终校长败下阵来。"我会转达你的...请求。现在，能站起来了吗？你这样影响很不好。"

林不凡尝试起身，但双腿已经完全麻木，重重摔在地上。校长皱眉叫来校医，两人搀扶着他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校医小心地卷起林不凡的裤腿，倒吸一口冷气——膝盖处血肉模糊，有些伤口已经化脓。

"你这孩子..."校医的声音有些发抖，"怎么这么倔？"

林不凡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赵强正被校长叫去谈话，脸色难看至极。

消毒水刺痛伤口时，林不凡咬紧了牙关。这疼痛提醒着他，这场战斗远未结束。旁听生只是第一步，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三天..."校医一边包扎一边摇头，"正常人跪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你居然..."

林不凡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佝偻的背影，母亲粗糙的双手。为了他们，为了所有像他一样的"乡下孩子"，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包扎完毕，校医递给他一套干净的校服。"去吧，校长说你可以去上课了。"

林不凡接过校服，轻声问："校医，您相信我吗？"

校医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女儿去年因为拒绝赵强的追求，被污蔑作弊转学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林不凡换好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向教学楼时，走廊上的学生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小声议论，有人投来敬佩的目光，还有人——那些曾被权贵欺压过的学生——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高二(3)班的教室门开着，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到林不凡时明显松了口气。

"同学们，"李老师的声音有些激动，"让我们欢迎林不凡同学回来。"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惊讶的窃窃私语。林不凡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赵强身上——对方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满是怨毒。

林不凡平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已经被清空了。他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摆好，然后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不凡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跪求来的机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要凭真本事，堂堂正正地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此刻，林不凡能够坐在这间教室里，听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闻着书本的墨香，已经是命运给予的最大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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