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家

.夜幕如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青灰色的暗光，宛如一位饱经岁月沧桑的老者，默默倾诉着往昔的斑驳痕迹，为这压抑的氛围又增添了几分诡异气息。

屋内，明亮的灯光将林建国那已然扭曲变形的影子，不规则地投射在布满霉迹的墙面上，光影摇曳，影影绰绰间，好似鬼魅飘忽。林建国佝偻着身子，犹如一只在争斗中落败的老兽，坐在那张破旧不堪的八仙桌前。他那布满老茧、粗糙干裂如枯树枝般的手指，死死地捏着一瓶飞天茅台，瓶中的酒液随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他那浑浊的眼珠，犹如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早已失去生机的标本，目光中满是麻木与迷茫。

“野种！竟敢不听老子的话！”伴随着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的怒喝，林建国猛地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磕在缺角的桌面上。刹那间，玻璃与木头激烈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惊得墙角的蟑螂慌了神，簌簌乱窜，匆忙间不择路地钻进墙缝之中。林建国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向门口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少年身上那件汗湿的工字背心，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考个屁的省重点，就算你考上全国重点，明天也照样得去工地搬砖！”他的声音沙哑而凶狠，带着浓烈刺鼻的酒气，以及毫不掩饰的深深厌恶。

“我不去！”林不凡紧紧攥着通知书的手指瞬间收紧，通知书上烫金的“市状元”字样，在他的掌心硌出一道深深的红痕。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清瘦的脖颈缓缓滚落，钻进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拼尽全力压抑着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的恐惧与不甘，用干涩得几乎要冒烟的声音说道：“爸，学费全免，只要两百块住宿费......”那声音在这弥漫着霉味的空气中颤抖着，微弱得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幼猫发出的求救声，带着一丝绝望的哀求。

“想读书，没门！”

“那我在家干什么？”

“打工挣钱，一年不少于十万交到老子手里。”

林不凡冷冷地回应：“我是不会去打工挣钱给你们的。”

“逆子！！！”林建国愤怒到了极点，猛地将手中的酒瓶朝着门框砸去。酒瓶擦着林不凡的耳际呼啸飞过，瞬间破碎，玻璃碴如雨点般四处溅落。林不凡本能地缩起脖子，一阵刺痛从额角传来。三天前的伤口还未完全结痂，暗红的血痂在灯光下宛如一朵枯萎凋零的玫瑰，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仿佛也在诉说着他所遭受的苦难。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林耀祖趿着崭新的耐克球鞋，大摇大摆地踱了出来，鞋底碾过地上的玻璃碎屑，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一脸得意地走到林不凡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哥，你这胎记真特别。”说着，他伸手猛地扯开林不凡的衣领，林不凡脖颈处一块赤红胎记，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自尊。

李金花如同一只凶悍无比的母兽，尖叫着冲了过来，她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林不凡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反了你了！”女人猩红的嘴唇大张着，喷出刺鼻的蒜味，“吃我家的米还敢藏私房钱？”说罢，她不由分说地粗暴扯开林不凡的尼龙袋，里面的旧衣裳如枯叶般纷纷散落，露出了压在底层的存折。

“那是送牛奶攒的......”林不凡试图嘶哑地辩解，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林建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酒气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口臭，扑面而来。“野种也配读书？当年要不是......”他的话似乎有所保留，但那恶毒的眼神和未说完的话，却像一把把尖锐无比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林不凡的心。每一刀都割在他最脆弱的地方，让他的心千疮百孔，痛苦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夏夜的蝉鸣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压抑到极致的氛围，突然静止下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林不凡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他感觉胸口的胎记如同被火灼烧一般发烫，这胎记仿佛有了生命，要深深地烙进他的心脏。在愤怒与绝望的双重驱使下，他的目光落在门边那把生锈的斧头之上——那是上个月劈柴时，他精心磨得锃亮的工具。此刻，月光透过狭小的气窗斜切进来，正好落在斧刃上，凝成一道清冷而又摄人心魄的寒光。

林不凡低声呢喃着，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我要反抗。”然而，在这呢喃之中，却透着一种决然与狠厉。他的瞳孔深处，燃起了一抹幽蓝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将这压抑的一切都燃烧殆尽。林耀祖被他此刻的模样吓得不轻，原本挂在嘴边的嘲笑瞬间卡在喉咙里，脸色变得煞白。

林不凡缓缓走向门口，伸手握住了那把斧头。斧头的冰冷触感，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这把斧头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他反抗这黑暗生活的勇气象征。他紧紧握着斧头，转过身来，眼神坚定地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林建国似乎被林不凡的举动吓到了，他瞪大了眼睛，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李金花也尖叫起来，躲在林建国的身后，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林耀祖则呆立在原地，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困住吗？”林不凡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我不会再任你们欺负！”说罢，他用力一挥斧头，砍向了那张破旧的八仙桌。“咔嚓”一声，桌子的一角被砍了下来，木屑飞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屋内的三人更加惊恐。

“我要离开这个家！我要读书！”林不凡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屋内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可此刻，他的内心除了决绝，更多的是无尽的痛苦。这个家，本应是温暖的港湾，却成了他的噩梦之地。那些日复一日的打骂、侮辱和歧视，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要离开，心中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有解脱的畅快，更有被亲人抛弃的深深痛苦。

他将通知书小心地放进书包，然后拿起地上的存折，背好书包，朝着门口走去。

“你真敢走？”林建国试图阻拦，却被林不凡一个眼神吓得不敢靠前。林不凡径直走到门口，用力拉开那扇铁门。门外的夜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的压抑气息，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痛苦。

林不凡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孤独而又坚定的身影。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未知，但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冰冷的家。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撕裂自己与这个家最后的联系，心中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肆意蔓延。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路过其他人家的门口，透过门缝，他看到了温暖的灯光和幸福的家庭画面，心中不禁一阵刺痛。那些欢声笑语、温馨的场景，与自己在家中所遭受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内心的痛苦愈发浓烈。但他很快便抬起头，望向远方。远方的天空，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

走出别墅，林不凡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闷热，但对他来说，却无比清新。他踏上了街道，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要远离这个让他心碎的家。

一路上，他回想起自己在这个家所遭受的种种苦难。从小，他就被视为多余的人，林耀祖可以拥有崭新的玩具和漂亮的衣服，而他只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林耀祖可以在父母的呵护下撒娇，而他却只能在角落里默默承受着打骂和侮辱。他无数次在深夜里默默流泪，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待遇。他用优异的成绩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换来的却是家人更加的厌恶和阻挠。这些痛苦的过往，如同一个个沉重的枷锁，一直束缚着他的心灵。

然而，此刻的他，心中虽然痛苦万分，但也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他要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那里没有歧视，没有打骂，只有温暖和希望。

不知不觉，林不凡来到了一座大桥上。桥下的河水奔腾不息，倒映着天空中的星星。他站在桥边，望着河水，心中暗暗发誓：“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我要读书！”可在这誓言之下，是他被父亲赶出家门后，那如鲠在喉、无法言说的痛苦。这份痛苦，或许会成为他前进的动力，让他更加坚定地去追寻那遥不可及却又无比美好的未来。

突然，一辆大货车向他驶来，他突然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车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