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枝一叶总关情

“燕王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郑龙、胡斐、郑板桥和沈惟敬回过头，只见街边一个摆摊卖农产品的老人，拎着一个铜壶，慈祥地叫住郑龙。

“啊，这是城东郊外种地放羊的韩大爷。”郑龙对沈惟敬笑道，随即向韩大爷走去。

韩大爷笑着指指铜壶：“刚挤的羊奶，来一碗？”

胡斐、郑板桥对视一眼，也笑了。

郑龙边笑边摇头：“这个月皇上给我的俸银，除了抚恤烈士家属和向关内粮商购粮，其它的都被我买书和买酒了，大爷，等下个月皇上给我发钱的时候，我再向您买啊。”

韩大爷咂咂嘴：“新的燕国，当官的规矩就是多，昨天，城郊那个营，有个当兵的吃了我俩枣子，还坚持付了我十文钱，我请你喝，不收你的钱！”

郑龙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他想起，战争年代，自己进军大别山。那时候，他的妻子沈星澜刚刚生下孩子，也有一位老人请他喝羊奶，于是，他用缴获的美军酒壶，换了老人家的羊奶。

郑龙握着韩大爷的手，笑道：“对啊，这是咱们的将士们守军法、爱百姓。新的燕国，采取的是公买公卖，决不允许白吃白喝、巧取豪夺。大爷您看，我是皇上任命的燕王，我如果都白喝你的羊奶，那我怎么做表率，怎么带兵，怎么治国呢？”

韩大爷听罢，也不禁发自内心地点点头。

“对了韩大爷，你们家分到土地了吗？”郑龙问道。

韩大爷闻言笑了，伸出两根手指：“分到啦，二十亩地！十亩山下的良田，十亩林场，咱俩儿子正在忙着准备春耕呢，有了这些土地，再过半年，咱家十几口人就能吃饱穿暖啦，到时候，我把您今年给的粮食还您，请您喝我酿的酒！”

郑龙大笑：“老人家，官府的粮食是借的，我那些粮食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送给百姓的，谁让你们还的。如果真想还，就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让你那俩儿子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咱们燕国缺人啊。”

“哈哈哈，一定一定！”韩大爷开心地笑了，紧紧握住郑龙的手。

这个时候，郑龙看到了在街道上巡逻的衙役，于是把他们叫来。

“王爷。”衙役抱拳施礼。

“跟你们衙门的张大人说，就说是我讲的，不要老操心郊区、农村的百姓过来卖东西影响市容。”郑龙吩咐道，“我这个当燕王的都不在乎，他一个顺天府尹在乎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燕国百业兴旺，老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咱们应该关注的，是不是？要是街上全是四面八方来的摊贩，人人都能赚到钱，官府也能收到税，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干嘛要驱赶人家，嫌钱多花不完吗？”

衙役用力点点头。

“你们啊，要多关注一下像韩大爷这样的老人，城里的马车要限速，谁敢横冲直撞就给我罚得连他妈都不认识，遇到刮风下雨下雪，要给老人们提供住处和饮食，官府要没钱，从我俸银里扣。下个月我来看，要是没有，他那个顺天府尹就别干了，回家种地去吧！等燕国有钱了，我们还要拿出一部分，专门赡养老人，让他们老有所依，不要老了还为生活奔忙，明白吗？”

“遵命！”衙役鞠了一躬，随即离去。

“韩大爷，说好了，等下个月，我买您的羊奶啊。”郑龙嘱咐完，笑着向韩大爷告别。

“唉，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喟叹道，“无论是在扬州，还是为了躲避战乱到关东，直到今天，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一个大同之国建立，何其有幸啊！”

“哈哈，只是我这胡家刀法刚刚大成，没有贪官污吏杀了，总感觉闲得慌。”胡斐笑道。

“哈哈哈。”郑板桥大笑，“老弟，这仗有你打的，别愁你的刀闲下来。”

一行人到了王府，颍川公主完颜萍已经安排了便宴，在此恭候多时。虽然沈惟敬不住推辞，但依然被郑龙强行摁在了主位。

“沈先生，请。”郑龙亲自为沈惟敬斟了一杯酒。

“不敢不敢，燕王请。”沈惟敬急忙站起，两人一碰杯，一饮而尽。

“哎呀，殿下，这酒为什么如此香甜？”沈惟敬好奇地问道。

“嘿嘿，敝国地处东北，除了烧刀子和关外白酒，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酒，说起菜色，也没有清国的八大菜系精彩纷呈、目不暇接。”郑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所以今儿一大早，我去了郊外的林场，在一棵白杨树下放了把火，熏倒了树上的蜜蜂，掏了它们的老窝，取走了蜂蜜，放在了这酒里面。”

胡斐、郑板桥闻言，都哈哈大笑，完颜萍也红着脸掩口而笑。堂堂的燕王，竟然亲自到林场去偷蜂蜜，这传出去也实在没谁了。

沈惟敬闻言，却是深受感动，说实话，他这辈子从没有缺过钱，也尝遍了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可一个王爷，冒着被蜜蜂攻击的危险，亲自给自己去蜜，这份诚意所带来的震撼与尊敬，却是胜过了万语千言、珍馐佳肴。

想到这里，沈惟敬收起了胁肩谄笑，放下了酒杯，仿佛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