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孩子有点问题

陶双飞走后，我去了食堂，然后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九点之后，估计陶双飞的车起码开出去百八十里了，我才收拾东西准备去火车站。

史际明送我出来，我想到昨天的事儿，就故意问他：“我打电话找你的时候，李知言说你大半天没在办公室，你忙什么去了？”

我是在夸大事实。因为李知言跟我说的是“刚才小魏叫他”，没有什么“大半天”。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史际明听了之后眉心一跳，我的小心脏也跟着一颤，心说：不对，这孩子有点问题。

史际明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知道点什么，但闹不清我是怎么知道的。于是赶紧交代：“不是你想得那样啊，这事我主要是代表你——那个封志扬病了，在源西区医院住院，魏淑玉找我一块去看了看她，连来带去就一个多小时。我原本不想去，她一个女的病了，我个老爷们去看什么呀，我只是觉得，人家封部长对你不错，而且……”

“打住。怎么这么多废话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昨天上午。”

“我刚走你俩就去了？封志扬什么时候病的？”

“好像是……头天夜里吧，我也不大清楚。她是重感冒，烧到39度半呢。”

“我不走她也不病，我一走她就生病，故意的是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去的时候她还打着吊针呢，刘阿姨也在那照顾她。”

见史际明有点紧张，我就笑了一下：“史际明你真‘憨’，我跟你说着玩呢。封志扬怎么会装病，魏淑玉装嘛还差不多。对了封志扬怎么不住总院，总院就归后勤直属。”

史际明也赶紧一笑：“她是地方干部怎么能住总院？再说封部长那么正统，也不可能让她住总院。我还没说完呢，我俩是坐局里上街办事的车顺道去的，来回局里的司机都在场。就是进出医院那一段我俩在一起，我们光说局里的事，主要是魏淑玉提醒我防着点李知言，他又在赵局长那里……”

我忽然不想听了，就冷冷地截住了他：“行了别送了，你快回去吧。”然后转身而去，史际明忙在我身后叮嘱：“路上小心点啊。”

路上我顾不上小心，我一边走一边生气：好嘛史际明，我替你去看你爸，他差点病死我又急三火四抢救他，你倒好，立马跟着魏淑玉上街去玩了（谁知道看望病人是真是假）。你要干嘛呀你，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

我鼓着一肚子气赶到火车站，正想进候车室买票呢，忽然听到有人叫我，扭头一看竟然是司机小李。他站在路边，身旁就是那台卸空了的大卡车。

他过来问我：“方干事你还没走啊，正好，你也别买票了，咱一块吧。陶助理打电话去了，一会儿就过来。”

我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他们，他们这会儿应该都快到桥罗山了，怎么还没走呢。这时陶双飞不知从哪儿“现了身”，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哎呀你说咱们部里这帮老爷，一会儿这个事一会儿那个事儿，这不耽误我上路嘛，烦死了。”一抬头看到我，他那神情就像是看见了外星人：“哎方干事，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一下全都明白了，陶双飞根本就没想先走，他在等我。看还有没有可能让我改变主意，尽管这可能性很小很小，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因为我既然找了“晕车”这样一个“缺德”的借口，就不大可能领他的情，特别是，我说要坐火车的时候，是当着史际明说的。

但他还是想要做最后的努力。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心头一热，真想说一句“谢谢你小陶，你真好！”可说出来的，却是蛮不讲理的一句话：“陶双飞你真不够意思，我不就是去食堂还饭票嘛，用不了十分钟八分钟的，你就不能等等我！”

陶双飞眨眨眼，尽管闹不清我这出尔反尔的邪劲儿来自何方，但马上就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怨我怨我。我没搞清楚。那，赶紧上车走吧，下班以前肯定能赶到河阳的。”

司机先上去，我和陶双飞绕到另外一边的副驾驶位置，走到车后面脱离司机视线的时候，我拉了一下他的手，极温柔极亲切地说了六个字：“对不起，别怪我。”然后还有更多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相信陶双飞自然能体会到。

陶双飞高兴极了，我俩在车上谈笑风生。一直到了河阳我都还没笑够呢。

我决定明天一上班就给史际明打电话，我要明确告诉他，我是跟陶双飞的车一块回来的。

实际上我的电话是打了，但我压根没提这件事。我这是跟史际明学的。那天我要不是在无意中“诈”他，他也没主动给我说陪魏淑玉去看封志扬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