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支圆珠笔

这天，我又要去阅览室“上班”，被吕主任叫住了，说是要开会。结果就我和许干事加上他三个人，一共开了五分钟。吕主任让小许把他“代理”的那摊“组织工作”交还给我，又对小许说，月底的组织工作会议让方子荷去参加，你把有关事项也跟她交代一下。什么“转业”啥的他一字不提，好像压根就没发生过这件事儿似的。

我现在被“过山车”一般的人生阅历锻炼的越来越成熟。其中的一个标志，就是“官复原职”一个多礼拜了，我才想起来需要给史际明通报一声。这个熊孩子，前几天跟我说他们又搞到几间办公室，这些日子忙着粉刷搬家，废寝忘食，也不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找个礼拜天的下午，去了后勤处楼下的总机室。

值班的是两个73年的小女兵。我替下一个来，就振铃要密东总机，请她给我接河阳总机，再请河阳总机转地方线，要河阳市革委会总机，然后让那总机给我接农机局筹建办公室文秘组。

好一会，电话辗转接通了，里面是个嫩嫩的女声，上来就问：“哪里？找谁？”

我心想，史际明这个臭孩子，说是急着搬家，敢情搬了以后跟个小女孩一屋呀。我说：“请找一下史际明。”

“你是哪啊？”这女的真是管得多余。

我不大高兴地说了五个字：“我是蒙道县。”

“哦，好。你是嫂子是吧，我是农机局的小罗。您稍等啊。”她接着叫：“史科长，你爱人电话。”

我有些疑惑，还夹杂着兴奋：疑惑是，这小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嫂子”；兴奋是，史际明这么快就当上科长了！

史际明接了电话先说对不起，这几天正在搬家实在太忙，接着才问：你的事儿怎么样了。我就说，我也转业转到你们农机局了，你跟老赵说说，也给我弄个科长当一当。

史际明嘿嘿傻笑，说：“听你这劲头看来是啥事没有了。”然后又解释说：“我们又进了新同志，前天才来报到的。我这文秘组，对外就是文秘科。没组长，就我一个副组长。所以你来了也当不上科长，老老实实当你的干事吧。”

史际明的意思，那个小姑娘是刚进来的，就在他们“组”当组员。我就有点不淡定，心想你为啥不要男的，非要个女组员，听那动静应该还很年轻，也不知长得怎么样，我得去考察考察。

后勤的组织工作会议，我是和宫政委一起去的，坐的是我们基地唯一的那辆“伏尔加”轿车。

我们先去后勤大院报到，然后政委安排，他回他家，我回我“家”，说好明早八点在后勤政治部礼堂门口会齐，一块去参加会议。

政委走了之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了物资部。

我进到陶双飞办公室的时候，他正站在桌边，跟一个小战士说着什么。见到我他眼睛一亮：“哎小方，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声音中满是惊喜。

我有将近半年没见到陶双飞了，不过我们之间常有电话联系。我结婚之后，打电话告诉他，他把我好一个埋怨，怪我不提前跟他讲。我解释了当时的特殊情况，并且说我们也没搞什么仪式，所以谁也没说。他就跟我约定，下次来河阳，一定要去找他。他要专门“宴请”我们夫妻俩。

我说：“我跟政委来开会，刚到。我先上你这儿凉快凉快。”

“快坐快坐。我这有凉茶。”他端来茶水，同时对那个小兵说，你先去把车开到楼东边，在那儿等等。

小兵应着：“是，陶助理。”就走了。

我喝着水问：“你有事啊，别耽误你。”

“没事没事，不要紧的。哎史际明呢，你还没回家是吧？”

“我还没顾上回去。我找你是这么个事儿……”我问他，桥罗山的工程是不是归工程部管？有没有关于三期工程的消息。

陶双飞很聪明，马上猜出了我的意思。他跟我说，工程部只管施工技术方面的事儿。具体的工程和工期什么的，都是上面直接管理。但最近有个消息，桥罗山的“三期”肯定不上了。也就是说，二期结束之后，你们单位肯定要缩编，人员也会有很大的调整。

见我点头沉思，他建议说：“你们基地的干部应该会调走一批。你要是能调来后勤机关的话，生产部就挺好。那个姜部长你不是见过吗，他对你印象很不错。我和他特熟，还不是一般的熟。如果需要，你一定跟我说一声。”

我苦笑：“工程结束，像我这样的指定转业。不过也谢谢你了。”

这时有个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问了陶双飞一句：“小陶你怎么还没走？”

我赶紧站起来：“你快忙工作吧，我去市革委了。”

陶双飞就说：“真是对不起，我得带车去趟荔子山油库。你什么时候走？明晚行不行，那时候我就回来了，你叫着史际明咱们一起吃个饭。”

我说：“这次够呛，这次跟着我们政委，我说了不算啊。下次吧，下次我和史际明请你。”

陶双飞马上说：“下次你来河阳，先跟我说一声，我们的车经常去环山，来回路过桥罗山，可以捎你过来，就方便多了。”

我心里一动，忙问：“你经常去环山？那有你们的下属单位吗？”

“当然。环山油库，那是我们最大的一个油库呢。怎么了，你有朋友在那里？”

“岂止是朋友啊，”我笑道：“我公公就在那里的五七干校，就军区那个。我上个月才去看他，做长途车晃荡了三个小时呢。”

“哎呀太好了。”陶双飞叫起来，也不知“好”在哪里。“我每个月都去三四次呢。哦对了，史际明去的话，也可以找我。除了我们物资部的电话，我再给你留个电话。”陶双飞掏出个记事本，四下摸着找笔，我忙将挎包里一支粉色的圆珠笔递给他。他连着写了三个电话，撕下来给了我，说让接电话的人转告也行。

我挺高兴，这样去看望我公公的问题就解决了。我说：“那真谢谢你了小陶。”

陶双飞说：“谢什么，举手之劳。”说完他习惯性地将圆珠笔往自己上衣口袋里插，插进去了又想起来，赶紧拔下来还我，我说：“我还有钢笔，你带着用就行。”

陶双飞就说：“我的笔找不到了，下次再见你的时候还你吧。那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