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等她走了，我不还得活着吗？

下了手术之后，北念并没有去休息。

脱下手术衣之后，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来到了那个小女孩的病房。

她看着小女孩的生命体征，但至少现状还保持着平稳。

“啊……”一阵细微而颤抖的声音自小女孩干涸的唇间逸出，如同在寒风中颤抖着呼唤生机，那微弱的痛呼中夹杂着不屈与坚韧。

可是，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见到小女孩的母亲。

北念紧蹙着眉头，再看了一眼监视器确定女孩生命体征没有问题之后才来到护士台。

“哎，小郝，那个小女孩的妈妈没有陪护吗？”北念看着小郝，指着小女孩居住的那间病房，询问道。

“有啊，她妈妈一直都在陪护啊！”小郝脸上满是茫然的看着北念，完全没搞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北念耸了耸肩，说道：“好吧，麻烦你们多注意一下那个小女孩的情况。”

一夜无眠，直至凌晨三点，北念却是没有丝毫睡意。

她只好从值班室走了出来，巡视了一下病区，最终再次朝着小女孩的病房走去。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休息，北念开门都很小心翼翼。

可当她走进病房时，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是不敢相信。

小女孩在病床上不时发出微弱的痛苦声，而她的母亲却是趴在病床上呼呼大睡，好似孩子的生死对她而言就是身外事，不足为提。

北念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呼哧呼哧不断喘着粗气，幼小的身体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痛苦时，实在忍不住上前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女人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得，猛然惊醒，双眼看着北念。

她刚想开口说话，北念连忙竖起中指在嘴边，指了指病床上不断喘着粗气的女孩，伸手指了指门外。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纯白的灯光如同月光倾洒，将一切笼罩在一片柔和而清澈的光辉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放慢了脚步。

“医生，是我女儿……”女人看着北念，眼神显得还有些朦胧。

北念摇了摇头：“她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只是……”

她看着女人欲言又止，可女人却是显得十分豁达，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医生，有什么话您就和我直说吧。”

北念在心里斟酌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说出来，她的声音轻柔：“我就是有些好奇，您看着孩子这么痛苦，难道一点儿都不难受吗？”

女人脸上明显一愣，旋即化作一抹复杂的笑容，那笑容中掺杂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好似秋日里最后一抹成那样，温暖而又凄美。

“能不难受吗？”女人反问了一句，声音里藏着难以压抑的情感，继续说道：“可我再难受她的病也好不了啊！”

“等到她走了的那一天，我不还是要活着吗？”女人的目光与北念在空中交汇，朦胧的眼神早已不复存在，瞳孔中闪烁着平静，宛如秋日的湖面，波澜不惊。

北念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整个人在此刻变得恍惚，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医生，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女人依旧保持着一抹淡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几分释然，几分不为人知的坚韧。

她伸手指了指半掩的病房门，不等北念回应，便转身回到了病房。

北念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踱步，她的身影渐渐融于医院的静谧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穿过走廊的拐角，来到了休息区。

这个平日里略显喧嚣，此刻却异常安宁的角落。

她缓步坐在椅子上，抬眸看着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脑海里不知不觉回荡着女人的话语。

是啊，她没有理由责备这个母亲的狠心。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巨大痛苦中活着更需要勇气的了。

比如北念自己，比如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

北念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一滴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用工作忘却失去了姥姥的痛苦，然而在这一刻，她似乎又再一次回到绝望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悄然探进律师事务所的窗棂，婉雯步履轻盈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还没等她指尖触碰到桌角，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悄然响起，如同晨曦中不经意的低语，打断了这短暂的平静。

“请进！”婉雯轻启朱唇，她轻轻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了门外。

助理的身影引入眼帘，她轻轻颔首，声音柔和得如同春日细雨：“徐律师，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婉雯闻言，轻轻颔首，眉宇间不由自主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讶异与不安：“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言罢，她也没再迟疑，起身之际，一袭职业装随着她的动作流畅地摆动，透露出几分干练。

婉雯径直向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就在婉雯的手指即将要触碰到办公室门的时候，门竟自内而外悄然开启。

一位身着笔挺西装，脚踏锃亮皮屑的男人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悠然走了出来。

“是你？”婉雯的声音中交织着惊讶与疑惑，如同晨曦中偶遇的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然而，男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后便是决然转身，步伐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婉雯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只留下一串皮鞋落地的回响，渐渐消散。

这一刻，婉雯的心中仿佛有千百个念头闪过，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逐一点亮了记忆的碎片。

她恍然间意识到，先前主任那番意味深长的劝阻，或许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与眼前这位不期而遇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走进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主任的身影，如同雕塑般端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好像藏着许多没有说出口的故事。

“主任。”婉雯轻步上前，语调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主任的面容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沉默，时刻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足足沉默了好久，久到婉雯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每一次脉动。

主任猛然挥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盯着婉雯，怒视着她：“徐律师。”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之前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成了耳旁风？关于那起婚闹的案子，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们不接，让你务必推掉！”

“主任。”她缓缓开口，目光坚定而温和地落在他身上，那双眸子里，既有对真相的洞悉，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坚韧。

“你不让我接受这个案子，背后是不是和刚刚那位离开的当事人有关？”话语间，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笑容里，既有对世事洞明的豁达，也有对挑战无畏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清澈而自然，没有丝毫面对权威时的拘谨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