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枪法

裴敬周发了一夜呆，抽完了两包烟，从未觉得如此孤独。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坚持了半辈子的忠诚的理想，背叛了他。

他以为最甜美的爱情，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人生忽然变成一片荒芜，丧失了目标和信仰，幸福也成了泡影。

真是讽刺啊。

小林坐在驾驶室里面睡着了，裴敬周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这世上大概只有小林才忠诚自己了吧？

“小林，你先回去吧。”裴敬周拍醒了他。

小林梦中惊醒，“长官，你要去哪？”

“你先回去，我自己待着。”裴敬周道。

“不行。”小林摇头道，“长官在哪我在哪。”

裴敬周笑了笑道：“小林，你别犯傻，跟着我没前途的。”

“我不知道什么前途不前途，反正当年是你救了我，我就认定你了。”小林道。

裴敬周心头一软，“没想到最后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小林沉默了片刻道：“长官，说句不该说的，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别人都比我们过的好，好多人都过得紧巴巴的，前些日子我还听说顺子的老家闹洪灾，他家房子都冲没了，他也没钱，还是弟兄们给凑的钱。”

“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裴敬周问道。

小林叹道：“古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咱们这都是穷人家的，你之前补贴了多少人，补贴的完吗？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你才多少薪水？再说你也成婚了，大家也不希望你总是贴补我们，被太太看不起。”

“太太不是这样的人。”裴敬周下意识道。

“我们都知道太太人很好，她私下里还给我们每个人都贴补了衣服，不让我告诉你。”小林道，“但是，我们不能总找太太伸手吧。”

裴敬周一愣，“她给你们送衣服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太太说就说是你送的，不要提她，拿了钱给我，让我去办的，每个人一身冬衣。”小林道。

裴敬周这才想起，天快凉了，因为物资紧张，今年发不了冬装，还听到其他人抱怨过，他也在沈曼桢面前抱怨过一嘴，没想到沈曼桢悄悄替他办了。

“太太真的非常好，我们都很羡慕。”小林道，“你爱吃的碧螺虾仁，非常不好买，每次都要去好远的地方排队一个多小时，我说我去，她不同意，还我选的不好。”

裴敬周又是一愣，他一向都觉得菜蔬适口，没想到为了那口寻常的菜蔬，沈曼桢要费那么大的功夫。

细细想来，她对自己的照顾的确妥帖细致，几乎不用他费心，甚至不用花销他那点微薄的薪水。

裴敬周的心情变得越发复杂，她对自己这般贴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自己不需要追求这么多，只和她这样安心过下去呢？

裴敬周的心情复杂又矛盾，他一想到离开沈曼桢，心里就非常难受，可是如果不离开，她万一真是什么间谍，他该怎么办？

裴敬周想不出答案，“回家吧。”

到了家门口时，裴敬周发现自家的灯是亮着的，温暖的黄色灯光穿透玻璃，是他曾经最喜欢的画面。

打开家门后，就看见沈曼桢坐在客厅里，显然一直在等他。

她趴在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裴敬周回来时惊醒了她，“你回来了？”

“嗯。”裴敬周看着她这个模样，又有点心疼，“你怎么不在房间睡？”

“等你啊。”沈曼桢揉了揉眼睛道，“你忙完了？怎么这么大烟味？你抽了多少烟？快去洗洗吧，我这就去做早饭。”

裴敬周本有千言万语，却没有说出口，而是按照说的去洗漱。

早晨一切如常，同过去的每个早晨一样，沈曼桢没有问他昨夜去了哪里，只是说些闲话。

裴敬周想了想道：“曼桢，今天你想去哪里？”

沈曼桢惊诧道：“你今天还不去上班？”

“不想让我陪你吗？”裴敬周问道，“我们结婚以来，我一直都在忙着工作，还没怎么陪过你。”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太忙了。”沈曼桢笑道。

“我今天请假再陪陪你一天。”裴敬周道，“你今天想去做什么？”

“也没什么可做的。”沈曼桢想了想道。

“那我带你去练枪吧。”裴敬周道，“现在世道也乱，你也是经常受到无妄之灾，练练枪也能自保。”

沈曼桢微微一怔，裴敬周有点反常，但是又无法拒绝他的提议，便笑道：“好的，那我可要向裴长官请教了。”

吃过早饭，两人便一起去了靶场。

他拿出上次缴获的手枪递给她，“你试试这个。”

沈曼桢接过手枪，问道：“你想试试我的枪法吗？”

裴敬周指着前面的一排酒瓶道：“你要是射中了一个，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沈曼桢想了想道：“当真什么要求都可以？”

裴敬周点头：“当真。”

沈曼桢笑道：“一言为定。”她拉开保险，慢慢瞄准，动作很慢，半天才射出一枪，可惜未中。一连五发子弹，一个瓶子都未射中。

沈曼桢叹气道：“看来我想要这个奖励不容易……”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小心！”

只见一个不知名的物品朝着他们两人的头上飞了过来，沈曼桢想也没想，抬手一枪，击中了空中的物品，物品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沈曼桢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个苹果，子弹正中苹果中心。

裴敬周捡起了苹果，用似笑非笑地眼神看着她，“太太，好枪法啊。”

沈曼桢心道不妙，刚才本能的反应，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枪法，只得蒙混过关，假装也很惊讶：“我瞎开的，居然中了，这一枪算不算呢？”

“你说算就算。”裴敬周拿着那个苹果心情极其复杂，沈曼桢刚才那一枪手法极其娴熟，看得出绝非随便开枪，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的。

他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清身边的枕边人，她到底是什么人？想想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曾变化那么大，前面不理自己，后面又主动给自己送玉佩，实在奇怪。

他曾经耳闻戴笠训练过一批特殊女间谍，据说个个都是高手，莫非她也是戴笠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