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剿匪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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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已经躺在一个小屋的炕上，父母和大哥围坐在一旁，想到自已从此落入狼窝虎口，秦荣兰不禁绝望得涕泪涟涟，泣不成声，秦家四口相拥而泣。

“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秦荣兰眼眶中充满泪花，她看看父亲，又望望母亲，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大哥。

处在这种境况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哥低下了沉重的头，似是思索，过了好一会，大哥抬起头，回头张望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它人，拉过妹妹的手，迅速在她手心比划了一个字。

秦荣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逃！”

大哥再次回头张望一下四周，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何逃呢？这山上山下都是土匪，怎么逃得出去？

秦荣兰一时泄气，心想，这什么好主意？我还不知道逃吗？问题是怎么逃出去？

大哥悄悄告诉她，目前暂时先缓兵之计，走一步看一步。

怎么个缓兵之计？秦荣兰不明白。

大哥在秦荣兰旁边耳语了一番。

“行吗？”听罢，秦荣兰似信非信，满脸疑惑。

第二天，曹德支走了其它人，单独来到了秦荣兰的小屋。

“昨天有所冒犯，请秦小姐原谅！”曹德陪着笑脸，哈着腰，对秦荣兰说道：“其实，小姐可能对我不了解，我虽然为土匪，但是，上山前也是一个本分人，小时也念过私塾，尤其敬重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女子。”

曹德说的倒是不假。

秦荣兰扭着头，不吱声。

曹德继续说道：“所以，上山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强迫过其它女人，当然，也没遇到过象你这样中意的女子，这次能够幸运遇到你，让我心动，也许就是缘份，请你相信，我是真心诚意……”

秦荣兰坐在那，仍然纹丝不动。

说了半天，见秦荣兰始终不开口，曹德有点急了，他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不断搓着手，“我知道，你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当土匪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改邪归正，坚决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秦小姐，请你相信我！”曹德大概也说累了，他吞咽了一下喉咙，拍起了胸膛，诚恳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尽管提要求，我保证样样做到！”

听到这里，秦荣兰抬眼望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那当然！”见秦荣兰开腔了，曹德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不迭接上口，“只要你真心留在山上和我成亲当压寨夫人，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向老天发誓！”

秦荣兰似考虑一番，沉默片刻，开口问曹德：“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三个条件？”

“能！”曹德想都没想，立即答应。

“第一，不能伤害我父母和大哥。”

“能！”曹德当即一拍胸脯，爽快答应，“我明天就送他们下山。”

“第二，以后要允许我经常回家。”

曹德听了一怔，想不到竟是如此简单的问题，估计这时，秦荣兰提出要摘天上的星星，曹德也敢拍胸脯答应，所以，他不假思索立即答道：“那当然！”。

“第三，”秦荣兰顿了顿，然后，语气十分坚定地说：“成亲，必须一年以后！”

“什么？什么？”曹德以为自已听错了，急忙重复一遍问“成亲，必须一年以后？”

“是的。”秦荣兰肯定地点点头，接着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成亲，必须一年以后！”

“这又是为什么？”曹德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要求，他大惑不解地望着秦荣兰，想恼火，但转念刚才自已的承诺，只得暂时压下不悦。

为什么必须一年以后成亲？

“事情是这样的，”秦荣兰忽然眼泪汪汪起来，开始一边抽泣，一边诉说缘故：“我爷爷在两个月前刚去世，从小，爷爷很疼我，和我感情最好，现在尸骨未寒，和你成亲，不但我接受不了，而且我们家乡的习俗也不容许，再说，这样对成亲的人也是不吉利的。”

“这……”曹德一下子明白了，这地方倒真有这一习俗，祖辈去世，孙辈至少守孝一年，一年之中不能嫁娶。若是违反习俗且不说留个不忠不孝名声不好听外，而且对嫁娶当事人命运也不好，曹德闯江湖多年，也深知迷信不可不信。

他不由为难起来，开始不断拍着额头，喃喃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见曹德犹豫，秦荣兰泪眼婆娑，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说我提的条件样样都能答应吗？”

“你这……”曹德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自言自语：“你让我考虑考虑。”

说罢，曹德转身悻悻而退，离开秦荣兰后，立即就去找二当家商量了。

“你不要让一个小妞给骗了！”二当家根本不屑，直截了当说：“我说大当家的，你怎么这么磨叽？以我看，管她愿意不愿意，今夜就成亲了，省得夜长梦多。”

“哎，哎，”曹德连连摆手，摇着头说：“如果这样，只能说你占了她的身，赢不了她的心。”

“哎唷，大当家的，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女人嘛，你破了她的身，她就铁了你的心。”

“呵呵，你这是霸王硬上弓，不行不行，”曹德连连摇头，显然不同意二当家的做法，其实，他内心更忌惮那种说法，即，守孝期间若成亲对嫁娶当事人命运不吉利。他自言自语道：“她说的或许也有道理。”

“唉，你真是死心眼。”二当家听了也急了，心想，色迷心窍了。他不由提高了嗓门，说：“要是她根本没有什么爷爷去世这档事子呢？”

也对呀！曹德转念一想，那岂不是被骗了？他满腹狐疑，犹豫不决起来。

“不然，这样吧，”二当家出了一个主意，他凑近曹德悄悄说：“我明天借送他们家人回去的机会，上她家去，反正路不远，到那后向隔壁乡邻打听一下，她爷爷是不是最近去世的，如果确有其事，那就依了她，如果不是，大当家的，那你看着办吧。”

曹德脑子一转，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同意了。

第二天，曹德备了一份重礼，让二当家直接护送秦荣兰的父母和大哥下山，这一招，一则是打探证实秦荣兰究竟说的是不是实情？二则也是威胁秦荣兰，假如以后胆敢逃跑，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到时直接上她家灭门报复。

很快，二当家当天就回山寨了，得到的消息，秦家老太爷确实是于上两个月去世。

这下，曹德不仅彻底相信了，而且，对秦荣兰有情有义，又增添了几分敬重。反正好饭不怕晚，良缘不嫌迟，于是，他不仅答应一年后成亲，还保证，这期间决不对她有半点造次。为了证明自已，他在山上还为秦荣兰特地辟出一间屋，专门供她和一个女佣一起居住。

从此，秦荣兰就留在了西狼山上，平时装着懵懂无知，到处在山上闲逛，说是闲逛散心，实为熟悉山路地形。

在她内心，从第一天到山上，时刻都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然而，要说逃跑，说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旦她前脚刚逃，匪徒随即后脚就会追到她家，二当家曾经威胁，假如要逃跑，一定会将她全家杀光。所以，即使她有逃跑可能，她也不敢。

秦荣兰清楚，只有当这群土匪被官府彻底剿灭了，自已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一劳永逸地获得自由。然而，什么时候官府来围剿？她不知道，对于身陷囹圄的一个弱女子来说，她唯有等待。

两个月前，官府曾组织一次围山剿匪，原以为机会来了，哪知，官府只是象征性地将土匪从这个山头赶到了另一个山头，待官军一撤退，这些土匪又卷土重来，重新占据了西狼山，这让望眼欲穿的秦荣兰只能暗暗失望。

于是，她不得不再次耐心等待机会。

为了麻痹匪徒，取得大当家的信任，在山上，她逐渐溶入土匪们的生活，整天和匪徒们喝酒赌钱，大当家因此也渐渐对她放下了戒心，还经常教她骑射打猎打发时间，时间一长，秦荣兰连自已都觉得是真正的女土匪了。当山上大小土匪唤她夫人时，她心中纵然有说不出的酸楚和厌恶，但是，不得不克制自已，表面上与与他们周旋敷衍，然而内心对匪徒们却充满了仇恨，因为，如果不是他们，她早就在阳光明睸的学堂里，和同学们享受着青春无忧无虑的快乐了。

然而，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眼看半年过去了，挣脱牢笼获得自由的希望却遥遥无期，她的内心愈来愈焦虑，假如满了一年，到时难道真的就心甘情愿地做压寨夫人吗？当然不能，但是，如果不从，那家人怎么办？每每想到这里，秦荣兰就不寒而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就在秦荣兰日益焦虑，濒临绝望的当儿，王哥的出现，秦荣兰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让她看到了脱身的一线机会。

于是，就有了前面帮助王哥脱险的一幕

7

秦荣兰的故事到这儿，王哥终于恍恍然大悟。

秦荣兰坦率地对王哥说：“所以，与其说，我救了你，倒不如说你救了我！”

王哥对秦荣兰的遭遇，心中既充满了同情，又对她的机智和胆量无比佩服，他斟满酒，举起杯，动情地说：“你真了不起！”

“哈，别夸我了，”秦荣兰脸上掠过一阵红晕，淡淡一笑，她对面前的男人同样充满好奇，“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的情况？”王哥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已曾是一个连肚子也吃不饱的孤儿，眼前还是一个穷当兵的，与人家千斤大小姐相比，说出来岂不是笑话？他连忙两手一摊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行！这样不公平。”秦荣兰不依不饶，坚决地说：“你必须说。”

“唉，”王哥叹一口气，犹豫了起来，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说嘛，”秦荣兰撇起了嘴，在桌上抓着王哥的小臂摇了起来。

王哥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涌入全身，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征服了他浑身每一根毫毛，秦荣兰的话虽然低柔，却比上司的命令还厉害，让他在这个女人面前，瞬间变得顺从无法抗拒，他低头想了想，最终，无奈开口：我老家在河南……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当王哥讲完自已的故事，秦荣兰还楞在那，思绪依旧沉浸在他的故事片断中，王哥苦难的童年，曲折的军旅经历无不令她怜惜和唏嘘，同时，又被他豪爽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深深感染。她目不转睛盯着王哥，不由再次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虽然其貌不扬，个头不算高，但眉宇之间却透着刚强，结实的身板散发着男人的英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心中悄然对王哥产生了涟漪情愫。

见秦荣兰一直盯着自已，王哥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躲闪着她的眼神，举起了酒杯，对秦荣兰说，“来，来，来，干了一杯！”

王哥一囔囔，秦荣兰这才发现自已失态了，她脸一红，低下了头。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透过窗户轻轻投洒在小酒馆内。

悄然间，两双彼此微醺的眼神，忽而相互对视，忽而相视一笑，双方的目光在撞击的瞬间，似乎迸发出一团火花，既温暖着自已，又温馨着对方，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陶醉。

一时间，仿佛人世界的时光停留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王哥打破了沉寂，他缓缓开口，“那以后怎么打算？”

秦荣兰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说：“我先回家，向家里报一声平安，然后考虑再去上学。”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终于，到分手的时候了。

黄昏时分，两人走出小酒馆，王哥牵着马，与秦荣兰挨肩慢慢走着，马蹄轻轻拍击着地面的青石板，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一路上，两人依依不舍，彼此心中虽然有许多话想说，却都沉默不语，眼看走到了大路上。

“王哥”，秦荣兰站停了，声音都有点哽咽，她泪眼蒙眬深情地看着王哥，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荣兰”，王哥也站住了，他朝秦荣兰轻轻唤了一声，随即低下了头。

又是彼此一阵沉默。

过一会，王哥把马牵到秦荣兰面前，并将缰绳慢慢递给了她。

接过缰绳，秦荣兰轻轻说：“王哥，你要保重！”

“嗯，你也是。”王哥点点头，随后，从自已腰间拨出手枪递给她，轻轻说：“路上防防身，同时，也算是留念吧。”

“会用吗？”他随即又问了一句。

这半年在山上就学会打枪骑马，秦荣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接过手枪，秦荣兰正要翻身上马，忽然，象想起什么事，她连忙从帖身的衣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我差点忘了，”秦荣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王哥，说：“现在物归原主。”

王哥接过一看，有点喜出望外，原来是自已的长命锁，“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秦荣兰含情脉脉地望着王哥，温柔地说：“我来帮你戴上。”

然而，正要给王哥挂在项上，秦荣兰这才发现，长命锁的佩绳短了一截，估计当时被匪徒喽罗扯断丢失了。

就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望望你一筹莫展时，秦荣兰开口了，她说：“不然，我给你重新打一个挂链吧，我们镇上有银匠，打好了，我给你送来。”

“那好哇，”王哥高兴地与秦荣兰相视一笑，说：“真是谢谢你！”

秦荣兰低头身一扭，小嘴一撅，柔声地说：“谁要谢呀。”

接着，她象思索了一下，随后抬头望向天空，捊了捊额前的刘海，说：“过些天就是中秋了，要不中秋那天，我给你送来。”

王哥憨憨一笑，立即回答：“好的，我等你！”

“一言为定！”秦荣兰娇羞地低下了头，说完，熟练翻身上马，回头深情地望了王哥最后一眼，然后，一扬马鞭，随着一声“驾”！白马腾蹄而起，卷起一路飞尘，渐渐远去。

夕阳下，薄暮映照着大道，王哥站在原地目不转睛，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仿佛一下子空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