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误入歧途

举办客服节活动的酒店位于金陵开发区，从酒店出来向东北方向步行300米有一片繁华的夜市街。陆斌挑选了一家粤菜馆，做海鲜菜肴很地道。

方雄一路上心事重重，精神萎靡，即便和宋嘉怡单独相处，他也没有兴奋劲。

“是那家吗？广式经典。”宋嘉怡指着一家店面问方雄。

“好像是，我看到他们了，走，进去吧。”方雄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没事吧，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怎么感觉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啊？”宋嘉怡发现了方雄的异常。

“哦，没事，可能饿坏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样啊，那赶紧进去呀，今晚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嘻嘻！”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他们走进一间名为“四季春”的包厢。

“哟，你俩在后面谈情说爱呢？这么磨叽。”经钱武友一调侃，众人哈哈大笑。

“哪儿磨叽了，你们不是也刚到吗？”宋嘉怡急忙回怼，脸庞微热，略显羞涩。

“美女脸红了，脸红了。”钱武友不依不饶，他最喜欢看别人出丑了，尤其是自己喜爱却又得不到的人。

“你少扯淡，话真多，嘉怡肤色本来就偏红。”方雄站出来替宋嘉怡解围，“我们刚才在谈论这次活动费用的事，饭后我们部门要开个会，再仔细盘点下每个人负责的板块到底花了多少钱。”

“吃饭，吃饭，提什么工作呀，今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费用报销的事方雄你处理就行了，其他人积极配合。”陆斌累坏了，饿坏了，懒得理收尾的事。

“好的，陆总。”方雄明白，现在把超预算的事讲出来，肯定破坏气氛，估计谁都没有胃口吃饭了。

“大家尽情吃，敞开喝，不尽兴的话我们还有二场。”陆斌得意扬扬地说。

“哇，还有二场啊！”

“对呀，二场去KTV，都跟家里人提前打好招呼，就说晚点回家。”

方雄瞅准时机，以主持人的身份发言：“哈哈，太感谢领导了。各位同事，今天我们的活动能够圆满完成，离不开陆总的正确指导和大家的鼎力合作，对不对？现在我们有请陆总带来领导致辞。”

众人一片鼓掌叫好。

陆斌满意地向方雄点头会意：“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们部门第一次承接这么重要的活动，并且办得很出色，我觉得都是在场各位的功劳，我代表多元行销部感谢大家！这将是我们部门值得纪念、值得夸耀的重要工作之一！当然了，多元行销部之所以做得让人刮目相看，市场运营部的小伙伴给了我们强大的支援力量，非常感谢你们！啰里啰嗦地说了不少，那么到底怎么感谢大家呢？一切尽在酒中，我敬大家！”

陆斌拿起酒杯站起来，方雄等下属员工同样举杯起立，与领导碰杯互敬。

“大家请坐，来吧，动筷吧，感谢的话除了尽在酒中，也尽在海鲜大餐中。”陆斌说着夹起一块牛肉放到盘里，其余人被领导的话逗乐了，逐渐卸下负担，品尝美味佳肴。

海鲜大餐菜系丰富多彩，一共上了20多道独具特色的美食，令人眼花缭乱、垂涎欲滴：迎宾八彩碟、化皮金猪炭烧拼、虫草花**鸽炖花胶皇、蒜香牛油焗澳洲大龙虾、川椒绍子南美海参皇、龙井虾仁、红酒黑椒爆澳洲牛仔排、金汤皇冠体育投注：帝皇蟹、红糖煎锅盔、蒜香虾仁炒木耳、清蒸深海老虎斑、鲍鱼全家福、豉椒猪肋排、养生松茸扒时令蔬、飘香鲍汁荷叶饭、红莲杞子炖燕窝、黑椒蟹棒披萨、环球时令鲜果盘······一顿饭消费金额接近8000元。

满桌的山珍海味在方雄眼里像一把刀，割得他流血痛心。他强打精神，与领导、同事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事已至此，先填饱肚子再说，说不定那些人被我催得算错账了也有可能，我从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海鲜，不吃个够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胃！工作、费用，管他呢！”方雄似乎“想通”了，伤口“止血”了，他肆意地享受和放纵，除了眼神总盯着宋嘉怡，还主动敬她酒。

酒足饭饱，一行人走路1。5公里到一家名为“豪门盛世”的KTV唱歌消遣。陆斌、邹毅、周婕、钱武友是麦霸；方雄唱功一般，挑了两首歌；宋嘉怡却表现得很拘谨，或许不是自己的部门，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她勉强动了动喉咙，还是和周婕合唱。

陆斌高兴之余，每隔半小时就在群里发红包，前后发了三个红包，每个红包金额都在300元以上。Party的**不是来自碰杯的时刻，而是抢红包的瞬间。

夜里12点多，大家才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陆斌叫车载上顺路的周婕、宋嘉怡，其他人各自搭伴返程，方雄没有伴，他家和谁都不顺路。老婆又打电话又发信息的，很挂念方雄，然而他没有特别当回事儿。酒精上头、费用超预算、意淫宋嘉怡、如何向领导反馈等等污七八糟的事使他脑袋嗡嗡的、一团乱麻。

天明一上班，方雄再次向各类供应商核对账单，同时集合部门同事开会过流程、盘账，结果依旧是失望。方雄慌了，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不敢向陆总汇报，他害怕被骂死，害怕被炒鱿鱼。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费用超预算，自己怎么会范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超得不是一点半点，超了十几万呀！方雄检查超出的项目，大部分出自贵宾室。

酒是断肠的毒药，色是惹祸的根苗。

“宋嘉怡，我为了你把自己害苦了······”方雄懊悔万分，“自己当时为啥随意放权呢？要怪只能怪自己贪图美色。不行，这事必须向陆总汇报，看看他有没有招化解。”

正思考间，方雄座机响了，是陆斌的号，他迅速接通：“领导，您好。”

“方雄，你来趟我办公室。”

“好的，陆总。”

难道陆总知道了预算超支的事？方雄忐忑不安地一边走一边想。

“陆总。”

“方雄，坐，有个事跟你聊聊。”

聊事情？惨了，莫非领导果真知晓活动预算超支？

“好的，领导，您请讲。”方雄翻开本子，做出要记录的样子，情绪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公司准备选拔一批人才去基层挂职锻炼，为以后公司的发展储备管理干部，在咱们部门，论资历和能力，只有你排得上，所以跟你聊聊这个事，听听你的想法。去机构呢，好处是增加阅历，为以后走上更高的岗位做铺垫；不好的一点也很明显，远离家人，忍受孤独，承担压力。你怎么想？”

“领导，去哪个机构啊？”陆斌的话题没扯上费用，方雄紧握的左拳慢慢松开。

“就近原则，离你家近的地方，应该是阳羡。”

“哦，那是蛮近的。”

“关键看你了，还有你的家人。”

“可以的，领导，没问题，阳羡距离金陵很近，回家也方便。”现实的残酷方雄还未真正体味，他自以为可以工作和家庭两不误。

“好，那我就把你报上去。其实这是一个项目，叫“千人培养计划”，总裁室领导专门安排人力资源部运作这个项目，他们正在拟文，可能下个月发出来。你跟家人好好沟通沟通，他们的支持很重要。”

“好的，领导，我明白。”

“其他没什么事，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领导，我去忙了。”方雄犹犹豫豫的，始终未敢说出心里的话。

派我去机构当领导，喜从天降呀！可是，预算超支的事一旦被公司知道，我还有机会吗？

对了，我去问问宋嘉怡，他们部门经历的情况非常多，必定有办法。

“嘉怡，忙吗？”

“雄哥，您怎么来了？”

“你出来下，我有事需要你帮助。”

他们俩步行至一间小会议室，方雄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问：“嘉怡，不好了，这次活动预算超支了，你们部门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啊，超，超支了！超了多少？你不是说预算够吗？”宋嘉怡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我以为够，可没想到，超了13万，唉······”

“这么多，哪块超了？是不是贵宾室？”

“是的。”

“当天我就有不祥的预感，那些人贪得无厌，又吃又拿的，我还专门提醒你。”

“怪我大意，你们处理过预算超支的事吗？”

“我记得没有，有一次物料名字搞错，我们全部重做，结果也没超预算。费用这个事必须有人专门盯着，在活动中花一项核对一项，以避免花超。”

“唉，我还是欠缺操办大型活动的经验，哥现在头大心烦，黔驴技穷，你有没有好的处理方式，帮帮忙啊。”

宋嘉怡眉头紧锁，沉默无语。

“供应商的发票都开出来了吗？”宋嘉怡问。

“还没有。”

“你问问负责贵宾室物料的供应商，看他们可否把这次的金额拆开，把超的那部分挪到下次活动中或者别的活动中。”

“咦，这是一个招儿啊！”方雄似乎发现了救命稻草。

“有一回，我们的报销物料费，总金额是7万，供应商开在了一张发票上，过财务时他们说费用超6万要走物控审批，涉及询价流程很麻烦，后来我们跟供应商商量，让他们分别开了七张经营性质相同但公司名字不同的发票，每张发票金额都是一万，这样才顺利地完成报销。”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供应商那边有变通的路子。”

“您跟陆总汇报了吗？”

“还没有，我先想想怎么处理，再跟领导说。”方雄压根儿不想告知陆斌，因为那么做会自毁前程。

“我觉得，您可以告诉陆总，毕竟这是你们整个部门的活动，费用预算超支并非单单您有责任，我的意思，您明白吗？陆总久经沙场，解决问题的手段比我们多多了。”

“我明白，我知道怎么做了，麻烦你了，嘉怡。”

方雄回到工位，打开电脑，搜寻负责贵宾室物料的供应商老板的联系方式。他坐电梯到一楼大厅，用私人手机拨通对方电话：“喂，是吕总吧，我是强鲁诺的方雄。”

“方总，你好，有什么事你请讲。”供应商老板叫吕浩东，经营着一家贸易公司和一家私人会所。

“是这样，吕总，前几天我们公司举办的客户服务节活动，预算超支了，超的部分主要在贵宾室，你看能不能减免一部分费用？咱们也是长期合作嘛。”

“哦，明白，超了多少啊？方总。”

“13万。”

“13万啊！如果是几千块钱还好说，免就免了，这也太多了，我们也是小公司，一年的利润也没几个钱。”吕浩东难为情地说。

“超的这部分钱挪到下次活动中或者别的活动中结算，你看行吗？”

“别的活动，你们今年有大型活动计划吗？”

“肯定有的。”方雄信口开河。

“预算超了，跟财务说下，补个预算不就行了？我们合作的其他公司也有超预算的事，都可以事后补的。”

“我们这边不行，财务最新规定，禁止事后补预算。”

“好吧，这样吧，方总，我跟股东们商量商量，晚点回复你，可以吗？”

“行，大概多久？”

“很快，1个小时以内。”

方雄失魂落魄地返回职场，静静地等待回音。他突然想起宋嘉怡提到的物料费用超6万走物控的事，遂急忙查看预算表、活动前申请流程和实际支出。真是祸不单行，物料费用也他妈的严重超支，物控部申请流程提都没提，这部分流程与其说忽略了，不如说自己根本是白痴。不幸中的万幸，宋大美女提前支了个招。

电话铃响了，是刚才的吕浩东。

“吕总。”

“方总，我跟股东们商量这个事，他们同意把13万挪到别的活动中结算，但要你们公司签个协议，保证一年内结清欠款，你看行吗？”

“签协议！？实话跟你说吧，目前只有我知道预算超支，没告诉其他人，我想私下解决，如果公司发现了，我就惨了，会被开除的。”

“哦，这样啊！没有协议，股东们担心兑现问题呀。”

“我再想想办法，明天联系。”

方雄回到家，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关于去机构当领导的事都没顾得上与家里人分享。他拖延报销工作，为化解危机绞尽脑汁，甚至买彩票祈求一夜暴富，自担公司亏损。当初想占小便宜的算计被现实狠狠打脸。

陆斌十分器重方雄，传授他管理技能，带他一起去阳羡机构视察，熟悉业务。方雄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打卡。

“方总，你在阳羡啊。”吕浩东发微信给方雄。

“是的，吕总，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朋友圈的，你要做阳羡机构总吗？”

“临时负责人。”

“恭喜恭喜，方总，如果你做了阳羡机构总，那我们的合作岂不是更广泛了？哈哈！”

“你们公司在阳羡也有业务啊？”

“有的，股东有，主要是融资方面的。方总，前几日你说的13万超支费用我们可以换个解决方式。”

“什么方式？”方雄对能处理自身麻烦的点子兴致勃勃。

“我们公司股东在阳羡做实体企业，融资老大难，若你可以批给我们部分额度，那13万就免掉了。”

“可以，没问题，你们公司资质怎么样？”方雄不假思索地答应。

“放心吧，杠杠滴，绝对优良。”吕浩东其实是个商场混混，说话满嘴跑火车。

“那就行，对了，剩余的费用，你能不能找不同的公司名称开票，经营性质相同，每张发票金额不超过6万？”

“啊，为啥那么麻烦，开在一张上你录发票信息不更省事吗？”

“剩余的钱超了我们公司物控部的金额规定，要重新走一遍供应商采购流程，真要那样，你我都麻烦了，咱俩直接喝西北风，啥事都甭谈了！”

“哦，明白，明白。开不同公司抬头的发票，这些公司和我们一个性质，对吧？”

“是的。”

“可以，没问题，小事一桩，我来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