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客人来访

“各位旅客朋友，您好！开往北宁方向的G1521马上就要开始检票了，请前往······”

方雄坐在金陵南站候车室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去往阳羡站的列车检票通知。车站提示音犹如四季般循环往复。

方雄家位于金陵市桥北区，金陵南站位于裕华台区，两者之间相距甚远。方雄每周一清晨5：30起床，5：50出门，为了是赶上最早的一班地铁——早晨6：00发车，从森林园站开往柳家庄站的地铁3号线。

以往方雄是周日晚上前往阳羡，这样周一上班不用那么着急，可以舒坦地睡一觉。但考虑到平日里陪伴家人的时光太少，故决定周一清晨出行，毕竟晚上也是一个非常“漫长”且温馨的时刻。当然，能够实现如此安排，不得不感谢便利的交通路线。

3号线地铁贯穿南北，停靠站点多，是上班族必选的出行工具之一。每到工作日，地铁上人潮汹涌，拥挤不堪。

金陵南站和金陵站都在这条线路上，离方雄家最近的地铁站叫玫瑰花谷站，因为其周边的小区名字绝大部分以玫瑰花谷开头，故此命名，比如玫瑰花谷1街区，玫瑰花谷2街区，玫瑰花谷3街区等等。玫瑰花谷街区布局崭新，是开发商多年来重点推介的新小区，然而方雄家不属于其一份子，他家小区名字叫江畔花园，属于老小区，房价偏低。

考虑到房地产行业不景气且市面上期房频频烂尾的因素，方雄夫妻俩一致决定必须买现房，二手房也行，最后他们挑选了一个二手房，过户后简单地装了装。当初买这个房子也是费了他们九牛二虎之力，除了跟房主、中介讨价还价，还到处借钱，最终房主松口同意降到夫妻俩可以承受的范围，再加上爸爸妈妈、姐姐姐夫的支持，借了35万援助他们才让夫妻俩彻底结束了在大城市租房漂泊的日子。

玫瑰花谷站到金陵站仅5战，到金陵南站却有19站。如果选择坐高铁从金陵到阳羡，金陵南站是目前唯一的站点，离方雄家很近的金陵站暂未开通此线路。

公司考勤时间段是8：30—17：30，中午休息1小时。方雄地铁上单程通勤40分钟左右，约6：50到达金陵南站，接着坐7：25的高铁去阳羡，差不多8：05抵达阳羡站，然后打车去职场，8：25之前出现在办公室，按时打卡上班。

周而复始的日子难免令人厌倦疲劳。

“李秀荣，你去哪儿了？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方雄坐在可以躺卧且是电动的真皮椅子上冥思苦想，这张椅子是公司奖励方雄2021年第四季度业绩达成率排名公司前三的礼物，价值2600元。

“领导，有人找您。”邓文慧站在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告知方雄。

“找我，谁啊？”方雄紧皱眉头，忧虑地向邓文慧寻问。

“是警察。”邓文慧面色严肃地回答

“什么，警察！”方雄低头略微思索，吩咐道，“你马上安排他们到会客室，准备些茶水，我回个信息就来。”

“嗯嗯，好的。”

“警察来八成是调查李秀荣失踪案的。”方雄心头琢磨着走向会客室。

邓文慧引两位警察在会客室坐下，沏茶倒水。

“你们领导呢？”李军问。

“他回个信息，马上来啊。”邓文慧微笑地应答，说话间方雄已出现在会客室门口。

“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好，我叫方雄，是这边的负责人。”方雄边自我介绍边主动上前跟李军握手，但看到孙义琳没有主动伸手，方雄犹豫了。多年的商海浮沉和职场礼仪的教导，方雄内心一直认为与女士握手必须女方先伸手表达此意，男方才能礼貌回敬。

“方总，您好，我们是文峰街道派出所民警，我叫李军，这位是我的同事，孙义琳。”李军向方雄引荐孙义琳。

“孙警官，您好，您真是警花啊。”方雄想用溢美之词减轻内心的压力感。

“方总，您好，叫我孙义琳就行。”孙义琳大大方方伸出手，方雄秒懂，立即迎上去，轻柔地握了握女警官的手。

“两位警官请坐，尝尝我们公司的茶，我们边喝边聊。”方雄恭恭敬敬地招呼李军和孙义琳，像对待集团领导一般。

“好，谢谢。”李军坐下，挺直身子，直入主题。“是这样，方总，我们接到柳贤斌的报案，他的妻子李秀荣不见了，听他说，李秀荣在你们这儿上班。”

“是的，她是我们公司的一位业务伙伴。”

“她失踪当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没有，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异常。”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孙义琳问。

“还有其他同事，你们不信，可以一起问问。”方雄对这方面很自信。

孙义琳和李军彼此对视，没有说话。孙义琳低下头继续记录，李军说：“稍后我们会问。方总，你们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都接触哪类人群？”

“我们公司叫强鲁诺集团，做多元化金融业务，像什么证券、保险、理财、咨询、期货等等，服务的客群以中高端人士为主，比如年收入10万以上的中产阶层。”

“你们公司业务员销售方式是什么样的？”

“销售方式主要分两种，一是公司层面举办客户活动；二是业务员自己开拓客户。”方雄见两位警官没有插话，意思是让他接着说，“公司层面举办的客户活动有财富沙龙、客户服务节、冷餐会、郊游、下午茶等等，帮助业务员获客养客；业务员自己开拓客户先是从缘故客户开始，也就是自己的亲朋好友，然后通过他们转介绍客户，转介绍是业务员最主要的获客方式。当然了，现在互联网非常发达，他们还会借助互联网平台，比如抖音、快手、朋友圈、公众号、小红书、知乎之类的宣传自己，增加个人影响力。线上获取且成交的客户也不少。”

“相当于私域流量。”孙义琳停笔点评线上获客的本质。

“是的，孙警官好专业。”方雄笑着夸赞孙义琳。

李军边摸下巴边问：“业务员工作时间怎么安排的，是不是要天天出去见客户？”

“是的，基本上是这样，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拜访客户，成交客户，服务客户。如果当天没有见客户的安排，他们会在职场办公学习。”

“你们对他们有考勤要求么？”

“有一定的要求，但不像我们内勤是朝九晚五。我们一般是每天上午8点到10点组织早会培训，要求是每个人必须参加，如果有事来不了必须提前请假报备。早会结束后他们自主安排剩余时间。”

“剩余时间他们大多在干嘛？见客户？”

“也不全是，勤奋的业务员会每天拜访客户，懒惰的业务员则可能躲在哪儿玩乐或睡大觉了。还有一部分业务员自己是个体户老板，上完早会直接到店里待着，既照顾自家生意又顺带卖卖金融产品。李秀荣就是这种。”

“李秀荣还有自家的生意？”孙义琳诧异地问道。

“有的，她原先是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娘，现在也是啊，那个店在她失踪前一直开着，我每次理发都到她那儿。店就在她家附近，你们也可以去她的店里极其周边问问，说不定有线索，她的人缘不错，店旁边好多居民光顾她的生意。”方雄后半句是临时想的。

对于方雄诚恳的建议，李军微笑地说：“感谢方总提供线索，小琳记下吧。”

李军和孙义琳此刻同频共振，心想：为什么柳贤斌只告诉他们李秀荣是金融业务销售员，没有吐露理发店老板娘这一身份。

“李秀荣在职场的人缘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好？”孙义琳问。

“是的，很好，内外勤都很喜欢她。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热情豪爽。”

“可否举个例子，关于她的热情豪爽。”

“年前我们组织新春团拜活动，李秀荣从自己家带来三瓶茅台，每瓶茅台价格都在3000元以上，她挨个敬我们酒，那天她喝了差不多七八两。”

“酒量这么好，一定喝醉了吧？”李军问。

“没有完全醉，但也不怎么清醒，我们劝她叫老公来接，她说不用了，会叫代驾。”

“李秀荣为什么不让她老公来接她？”孙义琳问。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可能担心她老公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吧。”方雄刚说完“过激”这个词就后悔了，他懊恼脑袋为啥突然短路，忽视了谈话对象非同小可。

果然，警方抓住这点盘问：“什么过激行为？”

“是我瞎猜的，脑补的，我的意思是，那天来的男的也不少，让人家一个女的喝那么多，况且公司领导也在，你不去劝劝，肯定失职了，对不对。老公来现场可能会发火。我是这么猜的啊。具体什么原因，我真不知道。毕竟李秀荣是有家庭的，我也有家庭，我不会掺和业务员的私事，这方面公司也有明文规定。”方雄实事求是地解释，背后冷汗直冒。

“金融业务是国家严厉监管的领域，专业性很强，李秀荣不是科班出身，你们怎么会招她进来？”

“进入我们公司做金融业务是有门槛的，首先学历必须是大专及以上学历；其次信用没有不良记录，比如没有被列为失信人；最后要经过公司的专业知识考试，成绩合格才能正式做业务。李秀荣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这三项条件都满足了。”方雄说完拿起水杯润喉。

“她在服务客户过程中，有没有不合规行为，被你们公司处罚？”

“目前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们没有发现？”

“自从李秀荣进公司以来，还是比较守规矩的，没有什么不合规行为！我们公司专门设立合规检查部，每月都会下机构驻点检查，去年9月曾来过这里，没发现违法违规行为。”

“客户也没有投诉？”

“没有，她很会做生意的，客户都非常信任她，还给她送过锦旗呢！”

“为什么送锦旗？”

“保险理赔，客户得了甲状腺癌，李秀荣帮助客户拿到了保险赔偿款，客户感谢她。”

“贺原香是李秀荣的主管，对吧？”

“是的。”

“她把李秀荣招进来的？”

“不是，李秀荣是我招进来的，隶属于贺原香团队。”

“你们怎么认识的？”

“去她店理发的时候认识的，我们比较投缘，聊得很开心。那个时候她老公生病正好用到保险，我借机说服她来做这方面工作。但我们内勤不能直接带团队，所以我把她推荐给贺原香。”

“贺原香人在职场吗？”

“没有，她去上海了，约见客户。”

“那等她回来后我们再问她。”李军说完看向孙义琳，孙义琳亦抬头回应，“小琳，你还有什么问题？”

“有的。方总，李秀荣失踪当天你们谁是最后见到她的？”

“是我们一位营销经理，叫段子豪。”

“请他跟我们聊聊吧。”

“实在抱歉，他不在公司。”

“他去哪儿了？”

“公司今天有客户服务活动，他带队参加活动去了。”

“好巧，想问的两个人都不在。”李军面无表情，语气冷峻。

“他们只是今天不在，明天您可以问他们的。”

“行吧，差不多了。对了，方总，您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家在金陵，每周末回家，周一至周五在阳羡。”

“哟，那您挺辛苦的。”

“习惯就好。”

“那您住哪儿啊？”

“住在公司附近一个小区。”方雄知道这是一个明显的谎言，但他觉得非撒不可，他已经习惯性地回答别人提出的关于他住哪儿的问题。

“哪个小区，具体地址？”孙义琳提问。

“鹏远雅居小区，要说几栋几单元吗？”

“要说，住哪个屋也说下。”

“35栋2单元503室。”方雄随便说了一个门牌号，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明白这是欺骗警方，可又认为情节轻微，不会有什么危害后果。如果警察真调查到那儿，大不了坦白事实，抓起来应该不至于。

“租的房子？”

“是的，租的。”

“合租还是整租？”

“整租，我一个人住。”方雄心慌了，警方该不会让他拿出租房合同吧！若要提供，就说在租的房子里。

“你们职场有监控吧。”

“有，有。”方雄悬着的心安然落下，还好不再问住哪儿的问题了。

“我们想看看。”

“可以的，没问题，我让同事帮忙打开。”

方雄领着李军、孙义琳到设备室，查看最近几天的监控，的确可以看到李秀荣上班的身影，但李秀荣和段子豪交谈的画面需要大厦物业提供。

“我下楼去跟前台值班的人说说，让他们帮帮忙。”方雄说。

“我跟你一起去。”孙义琳看着方雄说道。

“好的，没问题。”

方雄和孙义琳下楼找到前台值班的工作人员，孙义琳说：“您好，我是文峰街道派出所民警，正在调查一起人口失踪案，需要查看大厦楼道监控录像，希望您可以配合提供协助。”

工作人员看到孙义琳的证件后果断配合，打电话通知工程部的师傅。

楼道间的监控画面清楚地显示李秀荣和段子豪正站在角落互相攀谈、吸烟畅聊。

“这女的是个烟民。”李军不屑地说道。

“可我以前没见过她吸烟。”

“什么，你没见过？”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吸烟，不知她怎么回事。”

“女的吸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孙义琳觉得这两个男人仿佛是来自火星的，聊天内容真可笑。

方雄和李军彼此看看，尴尬不已。

“看监控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孙义琳说。

“听同事们说，他们俩中午还一起吃饭了。”方雄补充道。

“在哪儿吃的，知道吗？”

“必胜客，就在公司楼下。”

“段子豪是非问不可了。”李军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

“警察同志，还需要我配合什么工作么？如果没有，我想回办公室处理公司的事务。”方雄的手机开始振动提醒，有一个未知号码打过来，他预感是不是跟那些照片有关，想尽快搞清楚。

“没有其他事了，非常感谢方总的配合，打搅您工作了。”李军说完伸手同方雄握手。

“哪里，哪里，客气了，应该的，李秀荣也是我们‘强鲁诺大家庭’的一员，算是我们的亲人了，我们都万分希望早点找到她。只要能用得上我们，您尽管吩咐，我们都愿意出一份力，尽一份心。”方雄接住李军的手，义正言辞地表态。

“好的，感谢你们，后面肯定会多方打扰，你们也做好准备，刚才想问的两个人我们也会尽快落实，您跟他们提前打好招呼吧。”

“一定一定。”

方雄离别两位警察，乘电梯到一楼，走出大厦，在广场上拨通了未接来电。

“喂，我是方雄，你刚才打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