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里的辗转难眠之后，夏道梅也彻底想明白了，去那个家帮助铁友兰老人，不再有别的，只要高平开心自己就会去做。其实在那个家里的付出，并非真的就没有收获，尤其在解决麻烦之后，老人的身心轻松愉悦，就足以让人既满足也免不了地惬意。

本身很小的一个院子，仅有的两排青瓦房，还有的那住户却是门关锁闭，一直就没有见到过房主人。尤其院子背后是仓库的情况，要任妈忙事情的话，这样的小院里，单是那份寂寥，对于卧病在床的铁友兰也难免某种的折磨。

当然，只要是可能，自己尽可能抽时间陪她，哪怕不说话床边看书也行。但这马上就是转班，意味着整个的白天，持续一周自己都不会来这个院子里，而任妈又将连轴转地忙碌，至于病痛折磨中的铁友兰老人，也只好孤独寂寥地打发日子。

到底是心里放不下，这天，夏道梅起了个大早。不料，才是院子门口，耳里听到的那声音，她的一颗心就不由得一下子地收紧。

院子里没人，任妈的家门也是关上，院子里那长不大的小槐树就是有枝叶摇曳，也不至于发出那样的响动吧。可是才以为幻觉，很快又有了的**，在突出小院静谧的同时，似乎也是预示着什么。

不好，果然出事了，老人还真的有事。还不是进门，她就看见躺在地上，嘴里喘着气也一脸难受的铁友兰老人。

“伯母，你这是——你怎么啦——”

“不是，女儿，我这是——就活动了一下。姑娘，你出去等一会——”

挣扎的说话，脸上表情不是疼痛而是尴尬。但也是她手撑地抬头，瞬息间，却是一阵说不出的恶臭扑鼻而来。

不同于平常的异味分明就在她身上，铁友兰的身体，确切地说，是在她的衣服之中。

“是我的错，不该呀，碗里剩下的汤——”

情况清楚了，任妈做的肉丸，铁友兰在吃过之后，不愿意有浪费，过了一会又将剩下的汤喝进肚子。显然，情况不至于如何糟糕，不过是她闹肚子。

在大概擦拭身体之后，夏道梅先是扶老人坐上便器，随即收拾地上。然后揭开蜂窝煤炉，等到水温合适替她清洗身体，又是找来干净衣服换上。好在床上没事，一阵的忙碌，帮助老人在床上躺好，夏道梅这才松了口大气。

到底牵一发动全身的疼痛，年轻女子的照顾她周全，只好眼睁睁看着的铁友兰，那心里的确也说不上该什么样滋味。直到夏道梅歇下来稍事休息，她这才忍不住激动，几乎是颤抖了声音地说；

“没想到哇，小夏姑娘，好孩子，为了铁友兰，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可是如此的作践了你——”

“应该的，伯母。是人，也都会有三急嘛。”

而在那之后，铁友兰却又是感慨；“多难得的女孩呀，按说人家捧在手心的宝贝，这里应该金贵才是。可没想，偏偏就遇上，人这身子这种的不争气——”

夏道梅摇头；可不是啊，伯母，自己工厂的工人，早就是劳动惯了。这点的事，算不上什么。

虽然她这样说，但是铁友兰看她眼神里，尤其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歉疚交织，似乎很久了也在难以消弭。

任妈回来了，一进院子，看见这家门口一大盆的衣物，她就免不了地惊诧不已。而在了解情况后，她脸上那歉疚，就好像自己什么样了不得过错一般，她激动得又是道歉又是解释。

本来可以早点回来，没想到吴家老太拦着；一定要去她的家，因为自家那位白骨精的刁专儿媳妇，他们已经是家无宁日。

“相信吗，老太就这样说她儿媳妇；下贱女人不是不安分，而是就差在头上拉屎拉尿——”

夏道梅同情地说；“这样的话，任妈，这居委会调解工作看来挺不容易啊。感觉烦人，你会么。”

“可不是啊，但无论如何，这工作你还得做，安定团结嘛——”

由于任妈的加入，衣物被褥的清洗就快完成，夏道梅问；“任妈，这晾晒，我该怎么办。”

“就交给任妈，姑娘，累坏了吧。”

擦了把脸上的汗，她说，提起衣物拧水，那嘴里说；“我没事，只是，就快洗好——”

“牵绳子呐，这不，院子里那棵树——”任妈说。

其实就在她和任妈忙碌的时候，也有不少的人向这小院探过头，可就是不见谁进来过。有一刻，她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啊，院子里，那家人好好的房子，好像就没看见过住人。”

任妈说；“以前不是，也住家的。”

“那么，这房子——”

“房子属于私产，可这家人的情况，大城市支援内地时候买下的。家里人口不多，但也有老有小，小的大学以后，没多久那母亲也去了别的地方，房子不住人也就这两年。”

夏道梅感慨说；“这房子一直空着，你也忙事情，平常时候，也不知道伯母该有多冷清和无聊。”

任妈拉了夏道梅，在一边压了嗓子地告诉她；就友兰大姐的情况，其实街道曾经也有研究，鳏寡孤独嘛，按规定完全可以住进政府敬老院。可友兰就是不答应，她说自己有家，让政府养，丢不起这个人。

“住敬老院丢人，怎么会呀。”

“大姐油盐不进，没别的，这心思摆在那，她要留房子，就想一个完整和美的家。大姐曾经说，铁汉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在这种的梦想——”

作为母亲，完整的家作为梦想，应该不至于吧。不过，发现任妈这时候那看她的眼神，似醒悟过来，她不由得就有些脸热了。

但她这脸红很快又是消退，因为老人们的期待，她和高平那个家，自己既不打算也根本给不了。只是自己已经是晚班转白班，这大白天长时间地家里没人，再遇上类似今天这情况伯母怎么办，所以她更想知道，任妈在请保姆方面的努力。但出人意料的是，任妈居然表情轻松地告诉她；自己的考虑是，先不急，只要还有一点的办法，这不小的开支可以不花费，这钱就尽量不要出。

“办法，一点的办法，任妈——”

任妈笑了；“是啊，小梅姑娘，我这样说，当然是有原因的。我家小静，县环保局上班的小女儿，你听说了吧——”

“好像，有一次，听伯母她说过。”

“看我人，回来一忙，就有些昏头了。有好事呐，任妈这就说给你——”

友兰大姐这跌倒，不就有那么一丝的骨裂，怎么动身子还要拉扯着筋骨地疼痛。刚好有位深山沟过来，据说祖传的中草药老医生，我家静儿说了这情况，你猜，殷老先生他会怎样说——”

“有好事，对吧。”

任妈提高了嗓门的说话，似乎也并不在乎屋里的铁友兰是否听见；“可以说大好事；人家说，就是风瘫麻木，也不是所有的情况都不得治。我小女儿可上心啦，好说歹说，人家总算答应把人接来替她把一下脉。”

“我的天，姐你说什么，祖传老医生！”

两个人说话，屋里的铁友兰果然听得明白，明显兴奋的那声音甚至还有了焦急。任妈和夏道梅对看，两人都禁不住大家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