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高温干旱

几天后，除了沙柳和旱柳，其他树全都浇灌了一次。

树叶支棱起来了，整个植株也不再灰蒙蒙了，呈现出生机勃勃的墨绿。

贺强长出了一口气，爬上旁边的沙丘，仰面躺在沙坝上。结果刚躺下就大喊大叫，爬起来吸溜着跑下了沙丘。

沙子太烫了。鞋底比较厚，踩上去还没咋感觉。那单薄的衬衣根本挡不住沙子表面六七十度的高温，幸亏爬了起来，不然烫伤都有可能。

这才是六月份，气温还不算太高。要搁在七八月份，沙子表面温度更高，中午能达到七八十度，鸡蛋都能煮熟。冒然躺在上面，那可有的受的。

那些幼苗都在无遮无拦的沙地上栽植，虽然没有沙丘表面那么高的温度，但也比其他地方温度要高。这么高的温度烤着，如果不及时补充水分，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全部浇灌了一次，而且都灌的足足的，贺强总算松了一口气。

至于庄稼地，那就没办法了。庄稼跟造林完全不同，即便是旱地，也是一株连着一株，一排挨着一排，根本没法浇灌。就算把周围海子水全都拉过来，也不一定能把这一百多亩起伏不平的旱耕地浇过来。

何况所有庄稼都在遭受炙烤，所有地都需要浇灌，顾得过来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老天的恩赐，别无他路。

千百年来，为了这份等待，先祖们想尽了办法。他们修建了不知多少庙宇，奉献了不知多少贡品，祈福了不知多少次，就为求得一点雨水，拯救千万之灾民。

也有灵验的，就在祈雨之时，天降大雨。于是，万民欢呼，安居乐业。

绝大多数都是虔诚乞求，却依然不见寸雨。只能继续祈雨，继续等待……

有点扯远了，回到现实。

几天后，贺强又急了，比之前更急！

连续的高温炙烤，沙子又干了，似乎比之前更干，温度也更高了。

贺强随便刨了一个树坑，上面差不多二十公分都是干的。再往下虽然湿润，可在这个蒸发量是降雨量十倍的地方，又是如此的高温天气，还能坚持几天？

更要命的是，天天都刮风，还是热风，不但吹跑了水分，还把不少叶子都烧伤了。他知道这叫热干风，不刮还好点，只要刮起来，有多少水分都不够蒸腾的。

他戴着草帽，天天趴在沙窝里，那是真正的心急如焚啊！

这么高的温度，再加上热干风，一周浇一次水恐怕不行，三四天就得浇一次。

关键的问题是，水在哪里？

周围的海子天天都在耗水。除了羊畜饮水，好多人家已经没水吃了，都去海子拉水吃。再加上不断蒸发，海子水位急剧下降，有几个只剩底部那一点点水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去拉水吗？

肯定还得去拉。家的水窖干了，水井也压不上来水了，只能拉海子里面的水，把家里的水缸以及能盛水的坛坛罐罐全都倒满，这样还能吃几天。

吃的水暂时有了，可浇树的水呢？

海子肯定不能再拉了，也没水可拉。其他村情况差不多，有的村连羊畜饮水都不够，更别说浇树了。

贺强实在想不出啥办法，在家也待不住，就整天背着挎包待在沙窝。挎包里面装着那个破旧的录音机，这东西带着收音机，只是很少收听，每次都是放磁带。

这几天用上了收音机。只收听一项，那就是天气和预报。全国的，省里的，包括隔壁省的，只要到了天气和预报时间，必定准时收听。

最想听的当然是降水，不管多少降水，只要有雨就行。或是听听南边太平洋是不是生成了台风，会不会在沿海登陆，只要登陆了，这边大概率就会下点雨。

然而，眼睛都忘穿了，听到的还是一个字，晴！

只要听见晴，贺强就生气，马上关掉录音机。实在是老班长的纪念物，不然他真能把录音机砸了。

又过了几天，树叶耷拉了，植株变灰了，树皮也开始皱了。刨开树坑，已经干到根部。一些幼苗已经干枯，更多的幼苗濒临干枯。

贺强绝望的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任凭毒辣的太阳烤着，也任凭炙热的沙子烫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没那么热了。慢慢抬起脑袋，才发现旁边站个女人，正用丰满的身子挡着阳光，头顶上还打着伞。

“芳……芳姐，你咋来了？”贺强抬腿就要爬起来。

“别起来……正好我也走累了，在这歇会。”穆芳扶着贺强肩膀就要坐下。

“芳姐，先等会。”贺强掏出录音机，把挎包铺在地上，这才示意穆芳坐下。

“我倒忘了，沙子烫得很。给，帮姐打伞。”穆芳把伞递给贺强，然后坐在挎包上。

她从包里掏出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贺强，自己也拧开一瓶。

贺强接过水，“咕咚咕咚”几口喝个精光。

“慢点喝，包里还有。”穆芳又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贺强。

“我车上也带水了，就是忘了喝。”贺强接过水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多大的事啊？连喝水都忘了？”穆芳瞪了贺强一眼。

“其实也没……实在太旱了，心焦啊！”贺强痛苦的摇摇脑袋，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而下。

“再旱也得活啊，难道心焦就不旱了？”穆芳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给贺强擦汗。

“倒也是的。哎芳姐，你走过来的？”贺强扭头看着穆芳。

“咋可能啊？天这么旱，村上也着急，几个人分头查看旱情，准备给乡上报。我来你们队，看了几块耕地，再过来看造林。我骑车沿路走，看见这边有摩托车印记，就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过来。”穆芳喝了口水，又用刚才擦拭贺强的纸巾擦着自己额头。

“哦，我倒忘了，你的小摩托不好进沙窝。”贺强看了看芳姐手里的纸巾，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也不知多少天没洗澡了，最多擦拭一下。

这几天连擦都顾不上，也没水擦拭。每天不知要出多少汗，身上都快馊了。

可是芳姐还不嫌弃自己，真让人……

“庄稼基本完了，现在来场雨恐怕都来不及了。其他队春季造点林也完了，栽植时就没好好浇水，这段时间也没有浇水，全都干了。就你这块林子栽植时水浇的足，前几天又浇了一次，基本都还在。”穆芳捏了一把纸巾。

全是水，有自己的，也有贺强的。

不过她并不在意，继续用纸巾擦着脖子。

“芳姐，我这点林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贺强难过的摇摇头。

“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栽活了，得保住啊！村上没啥钱，即便有也很难拿出来。不过我跟老支书说了，必须得想办法帮你，一定要熬过这一关，保住这片林子。”穆芳抿了抿嘴。

“谢谢芳姐！我也想保住林子，就是砸锅卖铁都行。可是没有水，就算有钱又能咋的？”

“傻兄弟，咱村，包括咱乡上没有水，不代表别处没有水。南边灌区这几天正在灌水，随便弄点过来，就够浇你这点林子了。”

“芳姐，你的意思？”

“傻样，姐能有啥意思？帮你想办法呗！我准备给老支书建议，以村上的名义给乡上打报告，请求支援一些水。实在不行我出面担保，把文涛也拉上，帮你在信用社贷笔款，雇几辆大车，从灌区拉水。”

“哎呀，我咋没想到这个呢？我的治沙贷款还有一些，先雇车拉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都拉水了，那几千亩柠条咋办？这也是村上的任务，必须得完成，懂不？”

“这个……我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瞧你，老兵了，咋还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不能在这耗了，赶紧行动。你往乡上走，去找周站，找王乡长，实打实的说。我现在回村写请示报告，然后跟老支书也去乡上，咱们双管齐下。”

“好，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