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羊圈门又开了

几天后的晚上，又有羊群进了沙窝。

这次不是五爷发现的，也不是前半夜，而是在后半夜。这时候五爷已经从沙窝转了回去，躺在炕上抽着烟锅。

贺强的财务总管，本家叔叔贺立富起夜，完了没有回房子，而是去了羊圈。

前几天穆阳家的羊晚上跑了出去，他总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每天晚上羊进圈后，他都要操心着把羊圈门锁好，夜里起来还要出去看几次。

羊圈方向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动静。这倒很正常，现在是后半夜，羊也在睡觉，自然没动静了。

可是快到羊圈门口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感到一丝不详，几步走到门口，抬眼一瞧，脑袋“嗡”的大了。

羊圈门大开着。再仔细看，里面没有一只羊。手电筒扫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一只羊，连羊羔都不见了。

这可是七八十只羊，全家的**子啊！

贺立富顾不得多想，转身跑回屋子，胡乱披了件衣裳，操起羊铲冲了出去。

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羊踪往沙窝方向去了。他心里更急了，几乎是小跑着追进了沙窝。

可是，沙窝并没有发现羊。他手电光照着地上，发现羊踪并没有进入这片沙窝，而是往东去了，便顺着踪迹追了下去。

追了三四里地，发现踪迹进了沙窝。顺着踪迹一直寻找，终于在一座沙丘后面找到了羊群。

有多少羊不好数，就看见大羊围在边上，大都卧着，也有一些站着。很多小羊羔在里面来回奔跑着，跳跃着，似乎玩的很开心。也有几只羊羔依偎在母亲身旁，寸步不离。

看见贺立富，羊群并没有跑开，大多数依然卧在原地。这些生灵昂起脑袋看着主人，不时发出欢快的叫声。

贺立富眼泪出来了。他跑到羊群跟前，伸手抱起一只小羊羔，撩起衣襟裹在怀里。

小羊羔亲热的叫着，抬起小脑袋在主人脸上蹭着，还伸出舌头舔几下。

根本不用看，这就是自家的羊群。也只有自家羊才这么温顺，才会跟自己撒娇。

“走，回家！”贺立富招呼一声，抱着小羊羔往前走。

羊群跟着贺立富，一个接着一个，羊头对羊尾，没有一只乱跑，没有一只插队，就那么温顺的跟着。

贺立富引导羊群从两行沙柳之间穿过沙窝，来到路上，然后顺着小路往回走。他不敢太快，怕把羊累着，也怕后面的羊只掉队。

至于羊够不够数就顾不上了。大群能回来已经很知足了，个别跑丢的明天再去找，万一找不着那也没办法。

蒙蒙亮时，贺立富回到了家。他把羊群赶进圈里，仔细看着门锁。

锁子开着，很随意的挂在扣子上。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把羊赶进去后，自己锁了门。半夜起来又看了一次，还特意拽了拽锁子，看到锁的好好的，才回去继续睡觉。

可是，现在锁子却是开的，这是咋回事？莫非羊把锁拽开了？

不可能啊！锁子在外面，羊咋能出来？

他看了看周围，除了羊踪，再啥都看不见了。这也难怪，七八十只羊走过，啥踪迹也都踩没了。

贺立富想了想，又去了狗窝。刚要弯腰查看，里面钻出一条大黄狗，亲热的在腿上蹭着。

他摸了摸狗头，转身回到屋里，架起炉子开始熬茶。

天亮后，他出了屋子，去了贺强家。

贺强已经跑步回来，正在洗漱。他每天都早早起来，去村前的大路上跑五公里，这种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叔，您咋过来了？”看见贺立富进来，贺强抬起头。

“出事了，出大事了。”贺立富坐在炕沿上，掏出烟锅，拿过贺强的烟袋装了一锅烟。

“别着急，您慢慢说。”贺强赶紧给立富叔倒了杯水。

“强子，昨晚我的羊开了，一直跑到东边沙窝……”贺立富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羊赶回来了吗？有没有丢的？”贺强问。

“赶回来了，一只都没丢，连羊羔都回来了。”贺立富抽了一口烟。

“只要没丢就好，其他的先不管了。”贺强安慰道。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贺立富摇摇头。

“是吗？咋不对劲了？”贺强从锅里拿出几只馒头放在立富叔跟前，又拿出几个糖酥馍和榨菜等东西，全都放在立富叔跟前。

他昨天去集上买了些馒头和糖酥馍，又买了些榨菜和臭豆腐，准备当早点，有时候晚上懒得煮饭了也能对付。

出去跑步时，他把几只馒头放在锅里，搭着火让热着。立富叔来了，正好一起吃。馒头不够吃，再拿几块糖酥馍。

“昨晚羊圈门我锁了，半夜起来还看了，都好好的。可是后半夜门开了，羊跑出去了，你说日怪不日怪？”贺立富拿起馒头吃着。

“叔，您的意思，是有人把门打开了？”贺强抬起头。

“是的，我就是怀疑有人捣鬼。羊跑出去后，没有去最近的沙窝，而是顺着沙窝边一直跑到东边沙窝，这不是傻羊吗？”

“也许晚上看不见，羊瞎胡乱跑。”

“有这个可能。可问题是，我的羊晚上从没有出去过，万一跑出去，也只会呆在一个地方，绝不敢乱动。昨晚羊跑了好几里地，进了沙窝以后，全都躲在沙丘后面避风，我过去才把它们领回来。”

“您是说，有人把羊群赶到了东边沙窝？”

“严重怀疑！有人把羊群赶出去，一直赶到东边，再赶进沙窝，就是这样的。”

“这是为啥？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这娃，咋这么笨呢？就是想让羊吃树，损坏新栽的林子，这都看不出来？”

“让羊吃树？”

“就是这样的。只是没想到我的羊晚上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吃夜草的习惯。再说夜里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刚出来的小树苗，就直接跑到沙丘后面避风了。不过，那一片肯定踏坏不少，有些可能被踩死了。”

“那倒没事，大不了多补栽些。那您说说，这人是谁？”

“还能是谁？好人谁能干出这事？外人更干不出来了。”

“那意思是，本队人干的？”

“狗没叫，肯定是熟人，而且就是本队的，别的队就是熟人狗也会叫的。上次穆阳家的羊跑出来，肯定也是人为的，而且就是本队人干的，因为狗也没叫。”

“当时穆平就有些怀疑，只是没出啥事，也就没再追究。今天您这么一说，看来这事真没那么简单。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人是谁了。”

“除了他们，再没人能干出这等下三滥事。而且他们背后还有人，可以说是高人。”

“高人？”

“是的，高人。按照那二货的德行，肯定会顺手捞几只羊，卖几个钱，或是吃一顿。可是一只羊都没丢，包括上次穆阳的羊也没丢，这背后要是没高人指使，打死我都不信。”

“为啥啊？”

“要是捞走几只羊，哪怕一只，性质就变了，成了偷。这可是有牢狱之灾的，二货可能不太在意，但背后的高人不能不管。一旦把高人牵扯出来，岂不啥都完了？但要只是把羊放出去，那就无所谓了，即便被发现也不能把人咋的。如果这些羊进入林地，那损失可就大了，而且是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这是咋讲？”

“好娃呢，我的羊进入你的林地，损坏了林子，你不得追究我啊？你这一追究，咱们的关系不就破了？包括上次穆阳的羊，那是没进林地，要是进了林地，你们的关系就有可能破。”

“哎呀，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您这一分析，确实有这种可能，至少从理论上是这样。”

“所以我说背后有高人。要是林子被损毁，就得重新造林，这不光是金钱的损失，还有时间，以及人脉关系等等。这么说吧，要是因为管护不力导致造林失败，那这个治沙造林你是干不下去的。不说别的，村上这一关你就过不去，即使老支书保你都不行。”

“叔，我知道干事难，只是没想到这么难。可是，现在说啥都迟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他一闯，决不能停止。”贺强在炕沿上轻轻擂了一拳。

“好娃，你还太年轻。实际上干事并不难，多难都不怕。难的是人，各种各样的人。好人能帮你，辅佐你干成事。而坏人却处处刁难你，处处设陷阱，就是不让你干成事。”贺立富把最后一块馒头喂进嘴里。

“叔，只要能干事，咱就不怕。至于人，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贺强抬起头，目光炯炯。

“只要你娃有这决心，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咱们继续干。至于这些二货，还有背后的高人，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后面可能还有更难的，咱们一起想办法，不行就找村上，找乡上，实在不行找县上，一定能挺过去。”贺立富拿起了烟锅。

“谢谢叔这么信任我。咱们去穆阳家，想个办法，好好治治这些二货。”贺强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摩托车，带着立富叔去了穆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