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面干粮

“滚！”贺强一声怒吼。

“你踏马……”穆军打个激灵，脸色一下红了。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紧握双拳，要跟贺强干架。

旁边的穆伟猫腰捡起铁锹，朝穆军跟前凑过来，凶狠的瞪着贺强。

穆阳一看情况不对，立即捡起穆军的铁锹，站在贺强身边，警惕的盯着穆伟。

贺强朝穆军跟前靠了半步，两眼瞪着穆军，毫无惧色。

他当兵之前就不惧这兄弟俩。当时这俩货游手好闲，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唯独不敢跟他作对。

倒不是他打架有多厉害。实际上他根本不会打架，真要打起来，可能连一个都打不过，更别说两个了。主要是他特别狠，一旦发疯就不管不顾，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舍命干架，这谁能撑得住啊？

这兄弟俩曾经领教过贺强的凶狠。当时这俩货想欺负贺强哥哥，正好被从学校回来的贺强遇上了。贺强啥话不说，扑进屋里拿了把菜刀，随即冲了出来，像头发疯的豹子一样扑向兄弟俩。

好家伙，这不要命吗？兄弟俩转身就跑，一个比一个快。

那可是明晃晃的菜刀，一旦碰上就得少一块。都是血肉之躯，谁不怕啊？

今非昔比！当兵几年，贺强不但会打架，而且比之前更狠了。所以他根本不怯这兄弟俩，就算兄弟俩一起上也未必是对手。

“给老子滚！”贺强指着穆军，再一次提高了声音。

“你……”穆军双拳握了几握，到底还是松开了。他狠狠瞪了贺强一眼，转身就走。

穆伟也十分不服气的看了看贺强，转身跟着穆军走了。

“锹！”穆阳把铁锹扔到穆军旁边。

“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穆军捡起铁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贺强没有说话，掏出旱烟卷着。纸烟早抽光了，顾不上去买，只好抽旱烟。

好在穆阳屯了不少旱烟，都是上好的烟叶，抽起来特别过瘾。他装了半袋子放在家里，平时身上装一小袋，谁想抽都管够。

“这俩家伙不会使坏吧？”穆阳有些担心。

“胆敢使坏，我让他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把这里的坑数一下，工钱给他们结了，这里全部返工。”贺强点着了旱烟。

“栽成这样了，还给他们结工钱？”穆阳满脸的不情愿。

“事先没说清楚，较起真来说不过人家。再说这也没几个钱，堵住他们的嘴。给其他人都讲清楚，谁再敢胡来就滚蛋，宁可不栽也不能糟蹋插条。”

“其他人都很听话，没人胡来。即便没栽好，一说就都返工了。”

“那就好。中午了，我给五爷带了干粮，一起吃去。”

“走！”

一处平缓的沙坡上，聚集了好些人。

中间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七十多岁，中等个头，正捋着山羊胡须，滋滋有味的吃着黑面干粮。

“五爷，我给您带了油涮饼子，软乎的很。还有鸡蛋，都是早上煮的，您好好吃。”贺强把用食品袋装的饼子和鸡蛋塞到老人手里，拿过老人手里的黑面干粮，也不管什么口水，直接吃了起来。

“这咋行啊？我那是黑面……这么好的东西，我哪能吃得起？”老人捧着饼子和鸡蛋，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五爷，只要您还能干活，天天都给您吃油涮饼子和鸡蛋。”贺强又咬了一口黑面干粮，使劲咀嚼着。

说实话，黑面干粮一点也不好吃，甚至有些扎嗓子。不过，贺强还能吃得惯，穆阳和村里绝大多数人都能吃得惯。

上小学时，黑面干粮就是好东西了。只要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哪还在乎什么黑面白面？何况那时候没几个人能吃得起白面干粮，唯一的区别就是面黑的程度。

太粗的黑面确实难以下咽。不过贺强并没有吃多少，上初中以后家境就逐渐好转了，虽然还是穷，但吃饱肚子没有太大问题。

油涮饼子是嫂子白琳早早起来做的，鸡蛋也是嫂子煮的。一整天都在沙窝，还要干活，不停的来回跑，肯定得吃好的。油涮饼子就是最好的干粮，油放大一点，冷了也好吃。

“好娃呢，五爷一个孤寡老人，哪能天天吃这么好的东西？有的吃就不错了……好吃，太好吃了。”五爷吃了一口饼子，闭着眼睛享受着。

“五爷，现在生活正在逐步变好，以后还会更好的。您不但可以经常吃油涮饼子，还能天天吃上肉。”贺强笑道。

“好娃呢，还天天吃肉，想都不敢想……”五爷连连摆手。

“五爷，您不用想，一定天天能吃上肉。”贺强看着满脸皱纹的五爷，心中突然一动。

五爷这身子骨还行，干活虽然慢点，却很实诚。造林结束后，得有人看管林地。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再说还有其他营生要干，五爷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五爷在队上，包括全村威信都很好，不管谁都得给五爷面子，让看林再好不过了。

五爷姓秦，名字无人知晓，自称排行老五，所以都叫五爷，或是五叔五哥。他是陕北人，很早就来到这一带，靠吹唢呐为生。

说实话，五爷的唢呐吹的一般，只是会的曲子多。陕北民歌，草原曲子，还有流行歌曲等等都会吹一点。红事白事都能应付，价格也公道，人又好伺候，在这一带口碑很好。

二十多年前，穆阳的小爷病故，留下小奶孤身一人。经人撮合，五爷入赘到小奶家。小奶无生育能力，而且五十多岁了，只能是搭伙过日子。

几年前，小奶病故，五爷又成了孤寡老人。他依然给人吹唢呐，只是年事已高，渐渐吹不动了，也没人请了。好在被列为五保户，倒不至于饿肚子，只是每天吃肉还不大可能。

“不用想就能吃上肉？你娃哄五爷开心呢！”五爷咧嘴笑着。

“五爷，给咱吹个曲子。”贺强见五爷把油涮饼子和鸡蛋都吃完了，就朝五爷跟前凑了凑。他知道五爷行走都带着唢呐，只要闲下来就会吹上一阵。

“就是，干活累的，五爷吹阵唢呐解解乏。”穆阳鼓动着。

“好，五爷就给你们吹上一曲。你们想听啥曲子？陕北的，还是草原上的？”五爷从怀里拿出了小巧的唢呐。

“陕北的，陕北的好听。”几个人起哄道。

“好，那就来一曲陕北的。”

五爷试了试唢呐，随即吹响了音符。

沙窝里顿时响起了悠扬的曲调。虽然比不上专业水准，却也是抑扬顿挫，格外的动听。

贺强听着听着，思绪不由得飞向了远方。

他极力压制自己不去想，却咋都压制不住。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卡着，总也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