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动（1）

很快就到了春节，现在是一家四口……还得加上豹生。老杨要包饺子，蔡琳雅则是要吃团年饭。最后双方妥协，先吃团年饭，半夜里，到了子时后煮饺子过年。在遂昌这个偏僻的地方搞了一次南北混合过年。

国言可是没有耐心陪着老爹守岁，吃完团年饭，带着豹生就出去了。这也是国人过年的一个惯例，只要是没成家的后生，过年就是放大假，放羊无人管的。孩子们会去放爆竹，会去干各种大人管不到的“坏事”。

国言带着豹生连夜赶了20里山路，回到了山上，他要把一路上打探到的消息向王队长汇报。汇报完了再下山回家，反正他年轻，跑这点山路根本不算啥。

山上的队员们也在过年，山上虽然很艰苦，可是开展的文娱活动也不少，唱山歌的，打把势的，相互开着玩笑。这个游击队一水的南方人，这时还没有过年包饺子的传统，不像后世的部队，不管你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过年都要包饺子，还是全体战士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部队过年文化。

今年炊事班的老王头算是大方了一回，准备的年夜饭很是丰富，老王头把储存的腊鱼腊肉都拿出来了，还有野味，还特别的弄了一锅纯大米饭，王民生还允许战士们喝上一点老酒，那是山脚下一个乡民特地送上来的。

算下来，**主力离开苏区已经有三个年头了，留在苏区坚持斗争的南方游击队虽然没有长征，可他们的艰苦一点也不必主力长征差，兵员损耗甚至超过了长征。主力出发时有八万人，到达陕北时还有八千多人，基本上保存了十分之一。可是留在南方的人，损失就大了，当时，留守在苏区的红军战士有1。6万人，加上伤病员等差不多近四万人。最后保存下来的，其间一直没有脱离队伍的人员不足千人。就是这点人，在南方还开辟了十来个游击区，还弄出了像遂昌这样的隐形根据地，打出了好几个战将。

更惨烈的是，坚持在南方斗争的许多红军领导人，早期的革命家也先后牺牲，数得上来的就有十几位，如：何叔衡、瞿秋白、方志敏等，这种情况在主力长征中是没有的，主力部队减员是很严重，可是领导核心却是完整的保存下来。没有这个领导核心，是无法取得后来的革命胜利的。

“队长，我回来了。有些消息我要立即向您汇报。”说着从后腰上抽出了一卷报纸，“这是我沿途搜集到的报纸，上面登载了我党根据最近时局做出的新策略和新称呼的消息，从多方角度看，这些消息可信度很高。”

“哦？你回家了没有啊？我可是让你回家的。”

“回了，下午到的，吃完团年饭就跑出来了，过年嘛，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是一年里唯一可以无忧无虑到处跑的空当。所以我就出来了。”

“嗯，把你沿途看到的，了解到的跟我说说。”

国言趁机把从山下带来的几包卷烟拿出来给了王民生，对这个礼物王民生很是满意，立即撕开抽出一支点上。

“这次到杭州，姑父姑姑给了我一些钱，零七八碎的差不多有400多元，现在全部上交组织。”国言说着话，又拿出了一叠钞票，“眼下，山外流行的是这种刚刚发行一年的法币，有些私人买卖交易用的还是银元，可是银元不好携带，所有，法币现在用的也很多。”

“你在外面没有胡乱搞吧？有没有违反纪律啊？”

“报告队长，绝对没有，就是去了几个贪官家里打了打秋风，没有暴露，没留下任何痕迹。都是证据确凿的贪官，民愤极大的贪官……”

“好了好了，你汇报其他消息吧。”王民生摆摆手，对国言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才懒得去深究呢，“从你到达汉口后的事情说起，你在汉口如何落脚的？有没有接触到进步组织？武汉的民众情绪如何？”

“我到了汉口后，首先在地摊上买了一个职业学校的学生证……”

国言一五一十的讲述自己在武汉的活动，还拿出了自己弄到的学生证，这次汇报足足讲了二个时辰，把在杭州发生的事情也汇报了，还有自己与徐良才等人的事情也汇报了。直到王民生掏出怀表看了看，

“你这次出山，任务完成的很不错，现在时间不早了，你马上下山回到家里，利用这次探家的机会，多结交一些朋友，那个徐良才你也可以去拜访一下，反正离遂昌也不远，这样的关系要保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用得上。”

从王民生的话里，可以看出，他的眼光看的还是很远的。王民生没有告诉国言，他也要下山，不过不是去遂昌，而是去温州那边寻找上级组织，他不相信国内形势已经变化如此之大后，组织会没有新的决策。他至少要去联络其他几个游击区的同志到一起进行研究和商量。

国言在大年初一早上就回到了医馆，此时，老爹已经准备好香烛，要在家里祭拜祖先了。初一的祭拜，就在流浪的时候都没有间断过，杨家世世代代都以忠良传世，这一点，饱学的杨馆长丝毫不含糊。

上完香，磕完头，国言老实不客气的回到房间蒙头大睡。这几乎是所有孩童大年初一的经历，这一天，长辈断不会去叫孩子起床，如何如何的。

初二，老杨和妻子要去给老丈人拜祭了。这不是有奶粉了吗？蔡琳雅倒是熟练的把奶粉冲好，让请来的吴妈照顾才几个月的女儿。至于大儿子“盐蛋”，爱干啥干啥去，夫妻俩压根不管了。

到了下午，夫妻俩回来了，可国言却是不在家，豹生也不在家。

“又不知道去哪儿野去了。”老杨嘀咕了一句，他们哪里想得到，国言带着豹生又上山了，只不过不是去游击队，而是翻过北边的紫薇山去衢州了，

国言去衢州干嘛？原来，隔壁的罗叔的儿子罗阿炳在衢州当兵，好哥们回来要见一见啊，反正去衢州也不算远，花上两天时间去看看也好。

罗阿炳年纪要比国言大上一岁，他不想在家里的餐馆里打杂，小学读完了就跑出去了，为此，老罗也把儿子没办法。国言回来就找罗叔打听清楚了，反正没事，就带着豹生去找好哥们。在心里，国言还想搂草打兔子，再去搞一下那个当地的恶霸，恶心恶心他。

还有一个原因。国言此次出山，枪上缴了，回来却是拿不回来了。原来，为了支援其他游击队，王民生调济了一批武器给其他兄弟部队，国言的那支驳壳枪也在其列。国言回来，枪没了，可又说不出个啥来，心里窝火，下山回到家里，心里就琢磨到哪里去搞枪，思来想去，还是去衢州那边看看比较有把握。

衢州，自古为兵家重地，在衢州，长期有一个保安团驻守在那里，从1932年开始，老蒋就在这里设置了“衢州绥靖公署”名称先后改了好多次，可实际意义没有变，就是卡住浙赣皖闵这个四省交通门户，每每时局紧张，这里必然有重兵把守。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是商贾云集的要冲，许多商家富户为了自保，也纷纷建立起私人保安队，民间流通的武器数不胜数。

现在的国言，翻越紫薇山已经熟门熟路，豹生也特别喜欢这里，好像知道自己的出生地似得，每次路过，都要到那个石洞下转几圈，这里闻闻那边嗅嗅的。国言也满足豹生的要求，每次路过都要在这里烧烤一些东西吃，运气好是野鸡野兔，运气不好就是烤红薯烤南瓜。

当天晚上半夜，国言带着豹生就到了衢州，只不过城门已经关了，找了艘水上船家凑合了一晚，国言还给了船家五毛钱，弄了点吃的。

第二天就去兵营里找自己的阿炳哥，他穿的人模狗样的，还带着一条大狼狗，谁看了都不敢小觑，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盐蛋！你怎么来了？”不一会，阿炳从里面出来，高兴的叫着。

“阿炳哥！我回家过年，想找你玩，你爸说你到这边当兵来了。”

走到一起，罗阿炳小声在国言耳朵边上问道，“身上有钱没有？要请假得给连长几个钱，否则，他不会放我出去的。”

“要多少？五块钱够不够？”

“够了，一般是二块钱。我阿爸死扣，不给我钱，现在当新兵，搞不到钱。”

“拿着，多的你先存下，以后慢慢花！”说着，国言拿出了五张2元的法币。

阿炳还像小时那样，也不说声谢谢，一溜烟就跑回去了，没过一会就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批准条，门岗一看就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看，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阿炳都要发火了，可是国言明白了。自己刚才不该露富，人家这是要过刀流油了，于是，又掏出一张五毛钱塞进了哨兵的口袋里。

“嘿嘿，这个小哥上道，你们出去好好玩玩吧。”

国言身上有钱吗？当然有了。要是他真把下山来搞到的钱都上缴了，那就不是江湖草莽出身的国言了，如果说山上营地经济很困难，国言没话说，钱不够他还会出山去找钱，可现在营地的环境和条件很不错了，今年还给战士发了新衣服，可以说，这个隐形根据地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所以，国言身上还有点钱，不能算多，几十块钱还有，这就是当时一名职员一个月的薪水啊。

于是，衢州街上出现了一个奇葩的组合，一学生公子，一个一等兵，外加一条大狼狗。这个组合走在一起，许多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尤其是这初三，正是往来拜年的热闹时候，有这么一个组合混在其中，的确很辣眼睛。

两人在城里逛街，一路走，国言一路问，看到房子很好的，国言就会问，这是谁家？名声好不好？家里有钱没钱，算不算是土豪？

“盐蛋，你老是问这些干嘛？今天是初三啊，你想去给这些人家拜年？”

“切！多知道一点沾沾财气吗，这个你不懂，换个说法吧，如果你有俩钱，你又识字，那么你是不是可以通过孝敬连长或者更高一层被保荐去这个什么训练班，回来弄个班长排长干干？你啥关系都不疏通，那你就是来当傻兵的。”

“我哪里有钱啊？我阿爸不仅不给，还反对我当兵。我们这些大兵想要搞钱，除非出去敲诈老百姓，可那也要给班长他们分润，要不，回去一定挨军棍。”

“好吧，算我没说，你这榆木脑袋就继续当傻兵吧。”

国言不知道隔壁罗叔是地下党，也不知道阿炳哥同样是被组织派出去到敌人这里学习军事。要不，像罗阿炳这样的年轻人，只能上山到游击队去学，可现在山上不缺战士，缺的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普通人去多了反而增加负担。而到国军里，可以摸情报，可以学军事，必要的时候，还能拉出一支队伍来。

杭州的叶家，初五之前，家里车水马龙，许多商贾和同业前来拜年恭贺，都知道叶家在节前打了一场漂亮仗，大赚了一笔，就连国府的浙江省头头，还给叶家送来一幅“国商典范”的牌匾，让老叶可是风光的不行。

初六，两个儿子留守，老两口坐上新买的汽车，从杭州出发，要回老家“祭祖”了。真把车开回遂昌？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晃人眼睛的，车开出去不到20里，就在江边停下，一条崭新的300料新船等在那里，这是特别设计的，是人货兼用船，船体上有密闭的棚子遮挡，人坐在里面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还可以在船舱里煮东西吃。而且，老叶现在出门是有保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