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打仗（3）

短短的一刻钟，周家少爷带的这些白狗子就崩溃了。看着陈应楚还想追，国言一把拉住了这位老大哥，“别追了，书上不是说穷寇莫追吗？”

“对啊！我差点忘记了，好！收兵！”陈应楚被点醒了，使劲的吹了一声口哨，“大家不要追了，立即打扫战场，准备……”回山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国言从旁边推了一把，陈应楚先是一愣，随即就改口说道，“准备去打周集！”

也许是这一仗打得太爽利了，也许是陈应楚真是忘记了。

当年，在红军的队伍里，有不少类似陈应楚这样的基层指挥员，他们的忠诚没有问题，勇敢也没有问题，就是斗心眼上往往不足，脑袋一热，会忘记出来时的任务，一兴奋就忘记了许多忌惮，他们立功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犯错也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还有不少因为这个弱点早早就牺牲了。

陈应楚打了胜仗，就忘记下山来的主要目的，就想一鼓作气把敌人都消灭了，根本就没去计算双方的兵力火力强弱，如果不是夜晚打偷袭，对手是不会如此菜的。而在下令时，他差点说出回山的话，那不等于是告诉对手自己的行踪吗？没敌人听见？地上躺着好几个白狗子伤兵呢，按照纪律，不可以灭口，也带不走，这些伤兵回去一报告，不就暴露了游击队的行踪了吗？

不一会，战场打扫完毕，消灭了白狗子13人，缴获了一挺机枪，子弹若干。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战士冲锋时没注意，被啥东西绊倒后把胳膊摔脱臼了。好在这毛病国言能治，上去一端一拉的，就给兑上了。

看到如此缴获，陈应楚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让粱再平集合队伍准备向东南方向的深山里出发，张家兄弟也跟在部队里，他们算是正式加入了。

“这次突击虽然算是收获不小，可主要目标没有消灭。”国言小声对陈应楚说道，“我想去找那个姓周的晦气，他等会收拢人马后，估计还会出来。”

“你的意思是再打一次？”陈应楚有些惊愕的说。

“不能按照原来的打了，你带着人赶紧翻过这山岭，按照原路回营地。这次收获不算少了，给我留下一支长枪，敌人肯定会寻找我们的踪迹跟上来的，我在后面跟对方捉迷藏，迟滞他们，抽冷子就可以干掉那个姓周的。要不被他们跟着，你还能直接回营地吗？没有粮食，能在这山里转几天？”

“不行！王队长说了，必须保护好你的人身安全！再说了，我们没粮食，你就有吗？到时候你还不是要跟对手在山里转悠？”

“我用保护吗？我用粮食吗？你以为豹生能让我饿着？在山里，我一个人更好活动，何况还有豹生跟着，对手想黏上我，容易吗？你没注意啊，刚才咱们转过的那道山梁，我看了周边的地形，很好隐蔽，我会在那里偷袭对手，让他们在天亮之前根本不敢进山，这样你们才有时间快速回撤，进山后，你还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要不，战士们会走不动的。”

陈应楚觉得国言说的没错，想了想后说，“我把粱再平留给你，那小子还是有把子力气的，万一有啥情况也好给山里一个消息。”

国言点点头，这也算是一种妥协吧。要是依国言的脾气，压根就不想跟陈应楚打招呼，自己就去行动了。可现在不行啊，是有组织的，要守纪律。

周家少爷在收拢了部队后，果然不服气，同时，这次还真让他破财了。丢了十几个人还不算啥，问题是丢了一挺机枪，整个连才两挺机枪，这一下子少了一半，上峰不仅不会补充，怕是还得让周少爷掏腰包“赔偿”，仗打败了，机枪都丢了，一旦营长知道真实情况，周少怕是要被军法查办了。

所以，周少就想再带人去找那些泥腿子。他后来冷静的想了，对方的长枪不多，短枪也就是两支快慢机，打了一梭子后就冲锋，这明摆着是子弹不足，既然这样，那就该去追这群泥腿子。只要有耐心，他觉得是可以抓住这群泥腿子的，在军校里，他可是学过山地作战的。

国言和粱再平一人背了一支崭新的汉阳造，就是从警署仓库里找到的那四支中的二支，每人揣了四盘子弹夹，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等看不见陈应楚带的部队后，国言才拍拍粱再平的肩膀，“还是老规矩，咱们分头埋伏，记住，打一枪要换个地方，你就守在那边的那颗树附近。”

“为什么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你开枪了，位置就暴露了，你当别人是傻子啊？不会对你开枪啊？”

被国言这样一说，粱再平憨憨一笑，表示理解了。

“到了地方，弄点干草，抓紧时间睡觉，要不打起来没精神！”

“还睡觉？敌人来了咋办？你是不是也太大意了？”

“我大意个屁！有豹生在，还用得着你去傻乎乎的瞪眼看？有点动静它就知道了，这个你比的了吗？快去吧！别瞎操心！”

听国言这样一说，粱再平转身就往国言指的地方跑去。至于两人之间的联系，有豹生这个超级通信兵在，根本无须担心两人之间的联系，那个豹生真是比一个兵还厉害，粱再平今晚算是见识到了豹生的厉害。

国言的判断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对的一半是周家的确重新组织了兵力，少的十几个人立即用庄丁补充上了。错的一半是，周家想来追击，但考虑的山高天黑，并没有连夜出发，周家少爷也知道，半夜厉出来，不点火把看不见路，点了火把那就是给对手知识目标了。所以，这次他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来了。

周少的意思是，泥腿子游击队不会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出发，如果游击队中途休息，那这个时间差就恰好可以利用了。少了一挺机枪也无所谓，他已经让自己的通信兵拿着千块大洋的银票去找营长了，在营长那里，只要有钱都好说。

阴历二十一的黎明，很黑，月亮落下去了，太阳还没升起来，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国言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呼呼大睡，旁边的豹生也在装睡。狼这种动物实际上是夜行性动物，最困的时候其实白天的中午，所以，中午去乡下时，满村的狗几乎都趴在门边、路口等地方睡觉。晚上，它们也趴着，其实，都是装睡，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一狗吠，满村的狗全都会叫起来。

东方的天际泛白了，豹生突然就站立起来，警惕的看着下面的羊肠小道。国言也被豹生的举动给弄醒了，他爬起来向山下望去，果然，影影绰绰的看到一排人向这边走来。前面还有二条土狗在带路。

其实，那就是猎人家养的猎狗，在这附近的山上打猎，没有猎狗是不行的，猎狗可以把野兔子、野鸡撵出来，这样猎人才有机会用鸟铳去打。有时，打伤了的，也要猎狗去叼回来。周家估计也有这样的猎狗。

“狗日的还蛮有心机的嘛！”国言自言自语说道，“豹生，去把粱再平叫起来！那小子估计还在睡呢，平时他就觉多。”

豹生滋溜一下就不见了，不一会又跑回来了，用它的大脑袋碰了碰国言的大腿，一切竟在不言之中。

早上的太阳升起来很快，每四分钟亮度就增加许多，仅仅十分钟，山下的人影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国言发现，走在前面的都是一些庄丁，他们连军装都没有，就是戴着一定白军的帽子，这在当时也是很普遍的现象，后来给鬼子当二狗子，当侦缉队汉奸的基本上都是如此，有的还会穿一条鬼子的军裤。

既然没有正主，国言就不急着开枪，可那几条土狗有些麻烦，他想了想后拍拍豹生的脑袋，指指那两条土狗，然后右手做出撕咬的动作。豹生立即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再次隐没在灌木丛中。

不一会，下面的两条猎狗就开始狂吠起来，其中一支竟然扑了出去，远远的就听到那些庄丁呼喊着“狼！有一条狼！”跟着几个庄丁就散开，手里拿着砍刀，似乎要围猎豹生了，后面的白狗子都呼呼啦啦往前挤，此时要是有一颗手榴弹，估计这些白狗子全得报销。可惜，国言手上没有手榴弹。

手榴弹此时出现不久，在国内还没有普及，真正普及是在抗战开始的时候。那种木柄手榴弹其实是仿造德国24型手榴弹。第五次围剿之前，希特勒在德国上台，跟老蒋签署了《五年军事工业发展计划》，目的就是让老蒋在东边拖住当时的苏联。为此，老蒋花重金打造了7个德械师，一个德械教导总队和自己大舅子的税务总团，也就是这个时候，引进了大批手榴弹。

后来，国内军工仿制了木柄手榴弹，但是由于对爆炸原理不懂，造出来的手榴弹爆炸后光是冒烟有火光，却是无碎片产生。直到抗日战争开始，手榴弹才在各部队推广使用，而且，也知道了手榴弹制造的窍门。

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我国的步兵必须具备三大基本技能，射击、投弹、刺杀。据说，最牛掰的人可以扔出一百米，而普通人扔三十米就算及格了。当然，这是指木柄手榴弹，那家伙的重量有的超过一斤，有的八两左右。

没过一会儿，下面不闹腾了，两条土狗就剩下一条了，还被咬断了后腿。国言也没搭理，悄悄的在旁边看热闹，而豹生也回来了，上颌骨被咬了一个口子，可它却显得无所谓。

国言看到，赶紧从怀里拿出了金疮药，小心的给豹生抹上，然后从衣襟上撕下一条，把豹生的伤口给缠上。豹生很老实的让国言给自己包扎，然后就趴在旁边不动了。国言从背着的竹筒里倒出一点水，让豹生舔着喝了。

下面的那些白狗子叽叽喳喳一阵后，继续沿著小路向山上走，此时，国言才看到一个挂着上尉军衔的家伙出现了，看来，没有这个上尉的逼迫，那些庄丁怕是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出来这一趟，对方的人没看到，两条狗却先损在这里了。猎户都知道，在山里一旦遇到狼，只能是鸣枪驱赶，一旦遇到野狼突袭猎狗，要么是饿极了，要么是附近有小狼。

当地人进山后很少打狼，没有多少价值，当地的狼皮不值钱，不像北方，冬天的狼皮是值钱的。而且，猎人都知道，狼是很记仇的，伤了它们，它们将来会下山找麻烦的，不划算啊。

伤了后腿的那条狗基本上失去了带路的可能，如果不是养狗的庄丁坚持，把狗背在背上，拍会被一群白狗子直接打死，回去后就有狗肉火锅吃了。

也听不清楚下面的人在说什么，过了一会，那个背狗的庄丁往回走了，可能是答应周家少爷回去换一条狗出来。那周家少爷指了指山上，嘴巴里大声的吆喝着，好像是告诉部下，走到上面的一个平台上，到那里烧火做饭。

国言一看东边，此时天已经大亮，那群白狗子和庄丁突然加快脚步向山上走去，周家少爷也走在队伍中间，手里还拿着一根用树枝做的拐杖。

国言慢慢的把枪伸出去，那时的步枪可没有准星护圈，如果使用不熟练，想要把目标、准星和照门连成一线并不容易，只有老兵油子才能凭感觉端枪就打。国言在山上还没见过这样的老兵，他是懂得射击道理后，自己琢磨着练习。

与其它人不一样的是，国言是练武之人，本身臂力过硬，端枪不会晃悠，要不，昨晚也不可能举枪就打。现在，用地面上的石头做依托，他瞄得更稳了。当那个上尉军衔的走到百米之内，国言果断的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