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桂花新栗粉糕”

第二天我赶到圆明园去找刘满。离开紫禁城时发现到处都是卫兵，出入紫禁城都需要有军机处颁发的对牌。幸好我手里有娘娘给的鹅黄缎子。那些卫兵们搞不清来头，只好拿给执勤的头目看，头目见了忙对我打千施礼，恨不得下跪的样子。我也顾不上多跟他们啰嗦，上马就走了。

刘满住在圆明园东南角的板房内。人不在。打听了老半天才在杏花春馆那儿找到，正指手画脚地带着几个男人在浇菜呢。

我刚说了两句话，他就把我拉到菜园旁边的小树林旁，悄声埋怨说：“你看你那竹筒，干干净净的，还非得挂在腰上，你倒是多少也用个一回半回的呀。”

我顿时红了脸。莫非他知道我的底细？

他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千万小心。万一人知道了可是杀头的事。我也得跟着遭殃啊。”他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胖子，说话慢条斯理，差不多一字一顿。

我额头开始冒汗。我昨天还侥幸还有那根东西，现在看来原来是个危险品。

“连你桂花姐也不能知道啊。”他又唠叨说。

桂花姐？看来就是常用潜说的干姐姐了。谦嫔？我拿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刘满不理会我的眼神。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女人就没个好东西。”

我才想起正事：告诉他娘娘要他尽早把柳妈安顿好。

刘满皱了皱眉头，道：“以后叫太后吧。新皇下旨了。”

我转达完了准备离开，刘满叫住了我，道：“新皇上把秀清村的道士都赶回老家了。你问问太后日天琳宇那儿的和尚姑子怎么办。”说完自己又摇头，道：“算了，我自己跟新皇帝说吧。听说太后病了呢，新皇上不准下人随便传话给太后呢。”

我问怎么回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蓝印的布告给我看，上面写的是：

八月二十五日上谕：尔等敬听朕之谕旨：皇考大事，朕五内崩摧，所仰恃者惟皇太后。著传谕侍奉太监等各处执事之人，尽心竭力侍奉，务要皇太后宽心，此即是尔等出力之处。凡国家政事，关系重大，不许闻风妄行传说，恐皇太后闻之心烦。皇太后仁慈抚爱朕躬，圣心切至，凡有所知，母子之间岂有不告之理？但朕与王大臣所办政务，外人何由而知？其应奏闻后者早已奏闻矣。宫禁之中，凡有外言，不过太监等得之市井，传闻多有舛误。设或妄传至皇太后前，向朕说知，其事如合皇考之心，朕自然遵行；若少有违，关系甚钜，重劳皇太后圣心，于事无益。尔等严行传谕，嗣后凡外间闲话无故向内廷传说者，即为背法之人，终难逃朕之觉察，或查出或犯出，定行正法。陈福、张保，系派出侍奉皇太后之人，乃其专责，并令知之。

看来陈福张保这俩小子真是乾隆派来监视太后的呀。

可这蓝印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没见过圣旨用蓝印的呢。

刘满皱着眉头道：“你管他蓝印黑印呢。皇上金口玉牙，我们做奴才的听着就是了。”

常用潜则有不一样的说法。他晚上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躺下准备睡觉了，他硬把我喊起来，要我到外面空地上说话。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不跌穿上衣服跟他走到外面黑影处。

我问出了什么事吗？

他踌躇半天，道：“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不说又没别人可说……”

我急了，说：“好事坏事？你倒是说呀。”

“今天军机处给我们发了新皇上的圣旨……”

“是不是不让向太后乱传话的？”

“你也见了？是呢，说是……”

“我见了，头晌刘管领那儿也领了一份。有啥问题吗？”

“你是不是没见过前皇上的圣旨？没发觉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你是说蓝印吗？不是守丧期吗？”

“很多人这么议论，可老爷子说仁皇帝死的时候可没见过用蓝印的。”

“仁皇帝是谁？”

“不会吧？你不会连康熙没听说过吧？”

“康熙就是仁皇帝吗？不是叫圣祖吗？”

“那叫庙号。说了你也未必懂。你不是念过几天书吗？我还以为你能懂我的意思呢。”

“我是念过呀，还有……呢。”我本来想说还有本科证和学位证的，怕露了底细真招致杀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那你应该听说过秦隶吧？”

“你说的是篆书吧？……秦隶跟汉隶好像是有区别的对吧？”

“那当然，你说是篆书也对，秦隶圆笔多，汉隶和今隶直笔多。”

“啥叫今隶？好像没听说……哦，你是说清隶吧？”

“废话，今隶可不就是清隶呀。”

“绕了半天你倒是说正题呀，大半夜的跑来跟我讨论书法吗？”

“不绕半天怎么能跟你说明白？知道吗？”他在黑暗里凑到我身边几乎用耳语说，“新皇的蓝印是清隶而不是秦隶。”

“……？”我在黑暗里疑惑地瞅着他。

“唉，”他着急起来，“前皇上的玉玺可从来没见过用今隶的，全是秦隶，就是你说的篆文！”

“……什么意思啊？你能不能明白点说呀？急死个人了你。”

“新皇上的印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前皇死得不明不白是有人捣鬼。”

“你是说……弘历……？捣鬼？”我在黑暗里差点叫出声来。

“要是真传位给他，他手里为什么连大印没有呢？这肯定是刚刻出来的。说是因为守丧才用蓝印，骗鬼去吧，我才不信。”

“令堂大人也这么说吗？”

“他倒是没明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敢说半个不字？饶是这样还被打发给仁皇帝守陵了呢。他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大祸临头。”

那一刻我很想告诉他我是从下个世纪穿越过来的，告诉他几百年后都没人知道雍正怎么死的呢。不过怕吓着他，也怕自己露了底细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忍住了。

“你是说弘历杀了他爹然后篡位了吗？可是……可是……”

“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背地里查清此事。你有没有胆量跟我一起？”

哈，我还以为查清雍正死因才是我穿越过来的使命呢。原来这小子也有这想法。他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你这几天打听一下抱琴和你干姐，问问他们前皇那晚都跟谁一起喝酒了。我们就从这儿开始查。当心点，问的时候委婉点，别让他们察觉异常。”

“抱琴是谁？干姐是谦嫔吗？”

他黑暗里朝我肩膀来了一拳，道：“你小子又装蒜！”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径自跳上马一溜烟出了圆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