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集

陈先生和赵女士

千人千脾气，万人万性格，比如说：有的人一栋楼住了十几年，出门就能碰面，从来不和邻居说句话，对这种性格的人，人们背后说他（她）“架子大”，为了节省字数，又把“架子”两字去掉，剩下一个“大“字。

比如说某男子或某女子，会这样说：“嘿，这人真‘大’，啥了不起！”

你别说，我们小区还真有这么一男一女，男士姓陈，当然叫他陈先生，女士姓赵，称她赵女士。

陈先生是政府机关干部，具体哪个政府机关，没人细问过，也没听他说过；至于赵女士，厂里的操作工，由于勤奋好学，一心上进，读了个函授，获得本科文凭后，厂里财务科工作。

两人当属小区出类拔萃的人才，开初人人敬仰，个个崇拜，都想着和他俩说句话，那怕半句，也是一种荣幸。可惜这两人象一个基因遗传的一样，掐指头算算，搬来这座楼十几年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见过陈先生和谁说过一句话，遇到邻居·也是低着头，不看前后左右，慢悠悠擦肩走过去，即使别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也只能听见从他鼻孔哼一声，不会有第二声哼。赵女士也一样，两人没有丝毫差别，至于两人碰上面，也和不认识一样。

近日，邻居们发现，二人打破了往日“大”的性格。

原来，陈先生退到了二线，光拿工资不用上班了，舞场上少不了他的身影。陈先生喜欢跳舞，慢三步，慢四步，探戈，伦巴，舞步跳的不但精熟，而且优美。成了舞场上的白马王子，备受女舞友的青睐，有的女士说：能和他跳上一曲，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赵女士也喜欢跳舞，喜欢归喜欢，她才学习跳舞，只会走基本步，至于舞步中的要领不大懂。当然，到了舞场上，很少有男士人邀请她跳上一曲。没办法，只有站在舞场边上当观众了。

对她来说，看也看不安心，看着别的女士一个个被男士邀请走进舞场，跳的那样优美，轻盈，内心不知道有多少羡慕，暗暗下决心学习跳舞。

既然有了跳舞的想法，脑子就飘起来，眼角光往男士群里里打量，此时此刻的她，不但期望走过来一个男士邀请她跳上一曲，更希望教教她跳舞。

久了，有的男士也邀她跳上一曲，令她心灰意冷的是，男士邀请她跳起来，一抬腿，不是绊腿，就是踩男士的脚，弄的男士不高兴，勉强跳完，下一曲就远远躲着她了。

虽然如此，赵女士不气馁，不泄气，她想来想去，改变了自己先前的想法，想找个熟人带她跳舞，毕竟是熟人，不会跳上一曲就躲开她。

操场边上转来转去，她盯上了白马王子陈先生，她想让陈先生带她跳舞，她想：一栋楼住十几年，陈先生不会不愿意，可转念一想，自从搬这栋楼那天起，两人几乎天天见面，没说过一句话，没打过一次招呼，去找人家，能带自己跳舞吗？

一个夜幕降临的傍晚，赵女士站在楼头上，眼睛不时瞅着里头那个单元楼口，她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陈先生都身穿西装，慢悠悠走下楼，朝着灯光舞场走去。

“陈先生，你好！”陈先生正低着头往外走，一眼看见站在楼头上的赵女士，低下头，又想“大”过去，没想到听见赵女士喊他，他一惊，以为耳朵有了毛病，掐指数数，搭邻居快二十年了，赵女士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在他印象里，赵女士很“大”。

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确实赵女士正朝他甜甜的笑呢

陈先生不得不一改自己昔日的“大”，笑笑，回一句：“你好！”

“赵女士不失时机的又问：“你去哪呀？”

“陈先生笑眯眯答道：“出门走走。””

“不，不，你去跳舞吧！”

陈先生抬起头看一眼赵女士那一双好奇的眼睛，只好实话实说：“是呀，喜欢上了，还能健身。”

赵女士采用先防后攻的战术，步步朝陈先生纵深发展：“你的舞姿太好了，太优美了！难怪都夸你是舞场上的白马王子！”

陈先生本来对自己的舞姿就沾沾自习，经赵女士一咵，一高兴，自己咵起自己来了：“可不，只要我在舞场一现影子，女士们争着抢着和我跳，但我有个毛病，不，也算是优点，喜欢带徒弟。”

赵女士要的就是这句话，但她不敢贸然问下去，转弯抹角问：“你很有耐心，难得的好人！”

陈先生经赵女士这一咵，更加飘飘然了：“可不，一年多的时间，我带出来七八个女士，现在她们跳的都很好。”

赵女士一看话到火候上了，没等到陈先生说完，沉吟一刻，冷不防冒出一句：“我很痴迷跳舞，万幸遇到你，唉，远亲不如近邻，你带我跳舞吧！”

陈先生本想吹唬自己几句，没想到赵女士顺杆子往上爬了，话说出口，又不能咽下去，又是多年的邻居，多年来虽然没说过一句话，毕竟住一栋楼这么多年了，一拍手答应下来：“行，没事，我带你跳舞！包你学会。”

两人来到舞场上的时候，悠扬的舞曲已经响起来了，舞迷们一看陈先生来了，哗啦围上来，眼巴巴看着他，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受邀人。

令众女士惊讶的是：陈先生一改昔日喜气洋洋的样子，绷着脸，一副“大”的样子，舞迷们这才发现，陈先生跟前站着一位穿戴时髦的女士，两双眼睛对视着，说笑着，牵手走进了舞池。

踏着优美的舞曲跳了一会儿，陈先生冒汗了，胳膊酸软的抬不起来了，陈先生这才感觉到赵女士舞步不熟练不说，身子过于僵硬，跳不了几步就抬不起腿来了，像拉一头老牛，光踩陈先生的脚，但陈先生还算有耐心，教学一样，坚持给赵女士指点舞步中的要领。

“哎，收腹，后倾仰脸，曲腿！仔细听音乐节拍，好，迈大步，半步，并步！”

赵女士跟在陈先生身后，模仿着陈先生的步子，踏着节拍，认真的学着，一天，两天，每天晚上舞厅一角都出现两人的身影，这样一来二往，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了，每天吃过晚饭，夜幕降临下来，陈先生准时站在楼头等赵女士，两人并着肩朝舞场走去。令人奇怪的是“两人的性格一改往日的“大”，一路上说说笑笑，无不欢喜，这还不算，也许担心邻居遇上胡乱猜想，说三道四，路上遇到邻居了，不说先笑，客客气气。

“你好，出门呀！”

邻居回一句：“你们出去玩！”

“不，不，我俩去学习。”

有的邻居好打听事，追问一句：“学习什么？”

“学习跳舞。锻炼一下身子骨！”

这样一来一往又过去一个多月，一天，细心的邻居发现：傍晚夜幕降临的时候，楼头上再也见不到陈先生和赵女士互相邀约着，肩并肩，说说笑笑走向舞场的身影了，反而看到前后交错时间，两人分别走下楼，各走各的路，慢悠悠朝舞场走去。这还不算，令人更加奇怪的是：不但两人不说话了，遇到邻居也不说话了，两人又回到了过去“大”的样子。

原来，虽然赵女士喜欢跳舞，毕竟才学，跳起舞来迈不开步子，依靠陈先生用力拉拽，这一拉拽，乱了舞步，陈先生几次提醒，赵女士依然我行我素，开初，陈先生忍着，几次下来，实在忍不住了，开始责备起赵女士。

“跟你说不听，步子大些！”口气显然不如从前了。

赵女士听见后，笑笑，虽然心里不爽，还是装着虚心的样子：“嘿，看，这次步子大不！”

“正好，就这样走！”

陈先生满意的笑了：“你挺虚心呢！”

赵女士也笑笑：“老师给纠正，敢不听！”

说归说，一曲还没下来，陈先生脚面又被踩了七八下，脚面踩痛了，赵女士又回到老样子，也难怪，一个人开始养成的习惯，很难再纠正过来，又加上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跳一曲，大汗淋漓，累了，什么都忘了。

“我和你说几次了，你怎么记不住！”陈先生不耐烦了，抬高嗓门，用责备的口气对赵女士说，“这样下去，怎能跳好舞！”

听见陈先生责备她，心里十分不爽，甚至生气了，想想开始是自己主动找的陈先生跳舞，也就咽下这口气，勉强笑笑：“累了，还能迈开步子？”

“既然身体不行，何必来跳舞！”陈先生怼上一句，“不如找个其它锻炼方式，比如走步，花园里坐凳子上聊天，何必跳舞受累呢！”

赵女士听来，陈先生除了责备自己，话里话外还有其它意思。

从这天开始，赵女士发现，陈先生和自己跳舞的时候，没有了过去的笑，总是阴沉着脸躲避自己的眼睛，赵女士看出来了，分明是不愿意和自己跳了，赵女士也是一个有志气的人，想想，既然如此，何必强求他呢？

一曲终了，赵女士一甩手，气哼哼走出了舞场，从此，舞场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一年后的一天傍晚，当陈先生又一次走进舞场的时候，竟然发现舞场中一个身穿黑色丝绸上衣，下身穿紫红色裙沿带穗连衣裙，脖子上扎一条轻纱丝巾的女士，正和一位优雅地男士翩翩起舞，窈窕的身姿，轻幔的舞步，跳的是那样优美，令舞迷们无不驻足欣赏，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不啧叹。

陈先生搭眼看去，有些面熟，再看，大为惊叹，舞池中的舞花正是赵女士。

一连几天，陈先生先后拒绝了前来邀他跳舞的舞伴，迈着沉重的步子，徘徊在舞场边上。一边看赵女士跳舞，一边想心思。

又是一曲终了，陈先生终于鼓足勇气走到赵女士跟前，笑着说：“没想到，你的舞跳的这样好！”

赵女士望望他，看一眼舞池里那些帅男倩女，笑而不语，透过灯光，用幽怨的目光看着陈先生，看的陈先生慢慢低头，光去看地面。

他突然发现，赵女士脚上那一双舞鞋，鞋尖上磨了一个洞，鞋底折出一道痕迹。

他突然想到舞蹈学习班上老师说的的那句话：“学习跳舞下了多少功夫，你脚上那双鞋都给你记着呢。”

顷刻，陈先生明白了一切，于是，情不自禁冲上去，弯腰做个邀请的姿势。

赵女士笑笑，一个华丽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顿时，陈先生脸上火辣辣发烫，一阵失落涌上心头，等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正要邀请别的舞友跳上一曲，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赵女士回来了，礼貌的朝他伸出手：“请——”

陈先生一愣，接着惬意的微笑，牵着赵女士的手，踏着优美的圆舞曲，翩翩起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