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集

　 　摹仿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陈过去在班组做电焊工时，还没有这种毛病，自从进了科室里，很善于模仿，而且，一天比一天长进，一毫演员似的，模仿起来惟妙惟妙，毫厘不差。前些年，科长是天津人，话音后面好带个”嘛呀”。如果问别人去干什么事，就说：“”你干嘛呀？”不几天，人们就会发现，老陈说话时就一句一个“嘛呀，嘛呀”的。后来科长换了一个河南人。河南人说话同意不说同意，说“中”，若非常同意，就会说成：”中，中，中。”。老陈很快就丢掉了“嘛呀”一词，一口一个“中，中，中”。别人就笑，老陈却不在意。一次，一个工人和他开玩笑说，：“把你老婆改嫁给我吧！”，也许是说顺口了，老陈连说几个“中，中，中。”等说完了，回过神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大前年，科里调来一个女科长，女科长爱穿花筒裙，走路纤细柳腰左扭右扭，说话细声柔腔。这还不算，和人说话时，爱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对方的脸上扫来扫去，。没几天，老陈就开始模仿女科长走路左右扭的姿势，说话也开始细声细语。不管老陈怎么模仿，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没有八分功夫是不行的。老陈不灰心，回到家，在客厅里，对着镜子演练，还让他老婆当”评委”。他老婆骂他是神经病，老陈就是不吱声，，骂急了，老陈就回一句：“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不长，老陈就穿起了裤腿很肥很肥的花格格裤，整个看去，像一个筒裙，走路迈碎步，两个胯骨带动着腰姿左右扭，尤其是那双老鼠一样的小眼睛，表情，模仿的女科长活灵活现。去年春节后，科里又换了个科长，这个科长因为出过车祸伤过大脑，说话发音不准，比如说话时经常句子顿的很长，但却收到了语气加重的效果。老陈这个机灵鬼，从第一天开始，就学着说话时把句子分开，为了模仿的逼真，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口型，一字一句的发音，像学习英语单词一样。比如，今天下午在大会议室开会，老陈就模仿成：“今。。。。。。今天，。。。在。。。。在会。。。会议室。。。。。开。。。开会。”科长发音是出于自然，老陈学起来就难了，。常常为了一个停顿，憋的脸红脖子粗，开始，不管老陈如何苦练，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来科长的口型。老陈一横心，干脆拿出两千元钱当学费，利用业余时间进了口型矫正学校。两个月后，老陈模仿的毫厘不差，如果你不看人光听声音，真分不出是老陈还是科长说话。五一之后，科长调走了，老陈心想，再模仿他没必要了，，几次想改过来，可就难了，试了几次，就是改不过来了。是习惯成自然呢，还是年龄不饶人呢？这年，老陈快五十岁了。进入六月份，厂里又搞起了人员重组，科里又换了个科长，这个科长肥头大耳，像一头公猪，最大的特点：是喝酒海量，一次一斤半东北红高粱酒不醉。这下可苦了老陈了，他恨他爹娘生他时没在他胃里放上两个酒袋子。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喝，我就不相信我学不来。这些年，，老陈虽然没学历，能在科室岗位上坐下来，科室几次精简，它都风雨不动安如山，每次精简之后，科长找他谈话都说：科室不能没有你。老陈听了很是激动，这年代，理解才万岁呢！，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学喝酒。就在一周前，科室举行宴会，，老陈又讲门面又讲分寸，不光喝了头盅酒，还和科长碰了个一年十二个月，，还不失时机的为科长临危救驾，鱼头鱼尾酒自然少不了老陈，。老陈借着酒劲，真想说：模仿科长，就是为科长的工作排忧解难，，就是坚定地和科长站在一条战线上，就是。。。。。。，下半句还没说出来，老陈飘飘然如神仙，一头钻到了桌子底下，人事不省了。老陈住院了，胃切除，酒精中毒性心脏病，一连几天住在重症监护室，半昏半醒。当医生问起患病原因时。老陈苦笑着说：“病。。。。病好。。。。。了，宁。。。可回。。。。。到工。。。。人岗位，也。。。。。也不在。。。这科。。。。。室活。。。。。活受。。。。罪。。。。。了！”

　 　土坯屋

刘老头住了二十年楼房，年龄大了，腿痛，上下楼不方便，便用楼房换了一套平房住。平房是房头，靠路边。刘老头虽然不十分满意，但又没有其它合适的房子，因此也就换了。平房带后院，后院很大。?院里还盖了一座二十平米的土坯屋，。是原户主盖得，。刘老头就两口儿，女儿婚嫁另住了，这土坯屋自然就空着，刘老头就把家里破的烂的全堆在这土坯屋里。土坯屋里堆得破烂多了，引来了许多老鼠，在墙角打洞，在破烂堆里生儿育女。大白天，老鼠在土坯屋里乱窜乱跑，”吱吱”叫着打闹，见了人也不害怕，大摇大摆的玩耍。老两口信佛心善，时不时将吃剩下的馒头，菜汤放到土坯屋里，老鼠一个个吃的肥实实的。老两口经常自嘲说：“俺家人丁两旺，是大家子人家。”在去年春节后的一个中午，太阳暖暖的，阳光直射着土坯屋顶。刘老头搬条凳子做房头喝茶，见一个南方人围着土坯屋转悠，转了一圈，又扒着窗子往屋里看，刘来头看在眼里，就是不吱声，看着南方人想干什么。南方人扒着窗子看了一阵，又在土坯屋头步量，步量一阵又看，看一阵又步量，好长时间，才走到刘老头跟前问：“大爷，请问这房主。。。。。。”不等南方人问完，刘老头就抢着说：“我就是！”?南方人说：“原来是你。”刘老头说：“你问这有啥事？”南方人说：“我想租下这土坯屋。”?刘老头老伴和女儿也凑过来说：“这房墙皮一块一块的掉，房顶漏雨，夏天又阴又潮湿，这破屋没法住。”?南方人说：“我用水泥沙子修补，费用我出，不用你操心。刘老头问：“租这屋啥用？”南方人说：“开个小吃店。”刘老头女儿问：“你给多少房租？”南方人说：“二百。”刘老头一听摇头说：“二百太少，不够我给你担风险的。”?南方人说：“我到城管队办手续，工商，卫生，水电费按时交，啥心不用你操，担什么风险。”?刘老头说：“你说得好，说不定哪天抓资本主义尾巴时，抓到了我头上来。”?南方人听了哈哈大笑：“哈哈！都啥年代了，你老人家还这脑筋。”女儿说：“你要加钱，这屋就租给你。”刘老头也跟着说：“六百元钱，这风险我担了。”老伴也说：“少六百划不来。”南方人说：“我这小本生意，咱先干着，赚了，我就按这个数给你，赚不了，你再降一点，总不能看着我喝西北风吧。”刘老头三口坚定的说：“少六百不行！”南方人又围着土坯屋转悠，又扒着窗子看，又在屋头步量来步量去，最后把拳头一挥说：“六百就六百，一言为定。”这晚，刘老头一家子做了几个香喷喷的小菜，弄了一瓶小酒，自然庆祝一番。第二天，南方人雇了一辆拖拉机拉着沙子，水泥来整修土坯屋了。刘老头一家三口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立在房头前，大声招呼说：“这屋我们不出租了！”南方人惊讶的问：“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一夜怎么变卦了？”刘老头说：“我们商量了一夜，自己干一月不止六百元。”老伴说：“俩六百不止。”女儿说：“少说也得三千元。”南方人好说歹说，刘老头三口儿死活不应口，无奈，只好拉着沙子水泥回去了。隔天，刘老头一家三口围着土坯屋转悠，步量，扒着窗子往屋里看。有隔天，刘老头老两口围着土坯屋转悠，步量，扒着窗子往屋里看。在隔天，刘老头一人围着土坯屋转悠，步量，扒着窗子往屋里看。再在隔天，刘老头一人搬条凳子，，坐在屋头喝茶。两年过去了，一场大雨下来，土坯屋顶塌了，墙倒了，成了一堆烂泥巴。里面的破烂用塑料布盖着，老鼠一窝一窝，肥实实的，乱窜乱蹦，里面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刘老头还是一人搬条凳子，坐在倒塌的屋头喝茶，时不时朝南方人去的方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