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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现实题材>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第六十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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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集

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7/11 11:39:07

   牛爷

县城西有座山,山下有条河,河沿有条官道,官道旁边有个村子,村里有个牛爷。

牛爷不是地主,不是恶霸,没当过保长,他是村里很普通的一个人。

别看牛爷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了,村里东家孩子结婚,西家打理亡人,婆媳吵嘴,烂七八糟的事,只要牛爷点点头,鼻孔里“哼”一声,准办的顺顺当当,和和美美。牛爷摇头的事,哪怕屋梁上墙了,也要拆卸下来。

民国二十年,牛爷还不叫牛爷的时候,上年纪的人喊他“牛子”,同伴喊他牛哥或牛弟,算对他最高的尊称了。

后来,为啥村里人都尊称他牛爷呢?

牛爷十三四岁那年,家乡遭水灾,田地里颗粒无收,活不下去了!牛爷父母带牛爷一路要饭来到关外。

到了关外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关外到处闹匪患,还有皇冠体育直播:鬼子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民国二十五年,一天夜里,阴天月黑头,牛爷一家刚把收获的一布袋玉米搬到屋里,鬼子闯进来了,逼着把粮食交出来。

辛苦一年的粮食没有了,漫长的寒冬咋过啊!鬼子坏的出奇,哪关老百姓的死活!父母不愿意,鬼子用刺刀生生挑死了牛爷的父母,抢走了粮食。

牛爷哭的死去活来,好喜屯里人帮忙,挖开冻土,俺埋了父母。

又在关外混了一年,实在煎熬不下去了,渴了,爬河沟里喝口水,饿了大娘长大娘短要口饭,睏了,路边上一躺,跋涉两个多月又回到了家乡。

民国二十七年,鬼子进了中原,铁甲车,火炮,全副武装的鬼子兵,白天夜里沿官道黑压压往南开进。

鬼子开走几天了,村民才敢从山里爬出来。

那天清晨,太阳还没冒出火来,野地里还雾蒙蒙的,村里有个叫二拉子的从山里爬出来往村里走,跨过河一探头,突然连滚帶爬往回跑,一脚踩滑,跌到了河水里。

原来,鬼子夜里往南开拨时,掉到官道上**枪。那年代,村民没见过洋枪,即使有人听说过,谁都不敢捡,万一让土匪知道了,不是遭绑,就是被杀。一连几天,村民宁可绕路走,谁也不敢去官道了。

牛爷不怕,光天化日之下把洋枪捡回去了。早晚,推扳机,拉枪栓,瞄准,如获宝贝,天天搂在怀里不舍的散手,几天工夫,把枪玩的精熟。

一天,牛爷上山採蘑菇,突然听见林子深处一个女孩的呼叫声,牛爷循声大步走过去,见邻村一个地痞扒一个採蘑菇女孩的裤子,非理了。

牛爷二话没说,飞起一脚把那个地痞踢一个嘴啃泥。地痞爬起来要还手,牛爷用手枪顶住地痞的脑门,大喝道:“不老实,崩了你!”

地痞灰溜溜逃跑了。

事后,女子父母领着女子找上门来,软说硬说要把女孩嫁给牛爷,开初牛爷死活不愿意,说:“救人理当应该!”

女孩家硬扛上了,牛爷是条真汉子,非牛爷不嫁!

乡亲七嘴八舌劝,牛爷看看实在抹不开面子了,一跺脚,横横心说:“俺愿意啦!”

完婚那天夜里,闹洞房的都回家了,两口正要上床睡觉,那个地痞帶几个人突然破窗而入,硬逼牛爷把洋枪撽出来,不撽就杀人放火。

牛爷拍拍胸脯,吼道:“来!杀我!不撽就不撽!”

几个地痞灰溜溜吓跑了。

清明节这天,牛爷在家里收拾羊圈,听见街上人喊:“快去看呀!官道过队伍啦!”

过去过队伍吓的往山上藏,这回过队伍去看热闹!咋回事?

王四爷捋捋白胡子,笑笑说:“这支队伍叫八

路军,穿灰色军装,帽子上有颗五角星!”

“八路军?”

“是呀,就是当年的红军!”

“红军!八路军!”牛爷提着那把洋枪递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去,打鬼子!”

牛爷把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含着眼泪抚摸抚摸心爱的枪:“这枪打死几个鬼子,捎个信啊!”

民国二十八年,霜降这天,天气奇冷,一夜间把田里的青稞冻蔫了。这天夜里,八炮军晋鲁边区八路军伏击鬼子一个团。天明了,牛爷正在家里喂羊,突然听见街上牛嘶驴叫,人声嘈杂,村民正赶牛驴往山里跑呢。

原来,河堤上发现了一个扛枪的鬼子兵,迈着铅块一样的腿,正往太阳升起的地方狂奔。牛爷跑到半山腰不跑了,回头看一只有一个鬼子兵,他转身朝鬼子走去。

在关外的时候,牛爷学过几句皇冠体育直播:话,问:“太君去哪儿?”

鬼子说:“我回家!”

“家在哪?”

“太阳升起的地方!”

牛爷灵机一动,八成昨日让八路军打散的鬼子兵。

牛爷很认真地问:“我送你回家!”

“大皇冠体育直播:帝国,你的认识?”

“认识,熟着呢!”

“米西的干话!”鬼子拉牛爷就走。

牛爷说:“枪的给我,不然,遇到八路军不是玩的!”

果真,鬼子把枪递给牛爷。牛爷拉拉枪栓,一扭身,照鬼子头上“砰砰”开了两枪,鬼子兵被打死了。

从此,全村人都崇拜牛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改口喊他牛爷。说他是条硬邦邦的汉子,村上谁家有啥事,找牛爷拿主意。只要牛爷到场,主家才感觉事情办的圆满,脸上有光彩。

土地改革了,大片农田归集体了,但给每家每户留一块自留地,也因此侵地变了,农作物庶阳了闹一些矛盾。

一日,王二和李三为地边的事争吵起来了,小队长调解半天,谁也不让谁,村长好歹说半天,争吵更厉害了。

村长队长无奈的时候,牛爷来了,两人中间一站,瞧王二一眼,瞅李三一眼,两人没敢抬头,不吵了。

牛爷“哼”一声,倒背手走了。

王二握着李三的手,红着脸说:“怪我!”

李三脸红脖子粗,说:“哪能!我错了!”

回头再看牛爷,早不见影子了。

那一年寒冬腊月,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大雪,接着又刮北风,路上地穿甲了。牛爷早起去小卖部买醋,回来路上滑倒了,后脑着地受伤了。

人们七手八脚把牛爷抬家里,牛爷处于半昏迷了,到医院输了一夜液,中午时份,牛爷睁开眼了,第一句:“我有事要说。”

大伙屏住气听牛爷说。

牛爷说:“我在关外时,唉……想想对不起乡亲!”

说这儿,牛爷不说了,眼眶里凣颗泪花打转转,没等泪水流出眼窝,牛爷头一歪死了。

打发完牛爷的丧事,王二问李三:“你听見牛爷说啥了?”

李三说:“没听清,牛爷好像说他下关外时当过土匪!”

村长说:“不可能!”

李三说:“反正我瘾瘾约约听的,可能不可能己无法对证了!”

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老人讲的,真的假的己无法考究了,但村里确实有十几户姓牛的人家。

   鱼汤碗里的歌

夏末秋初的后半夜,月亮落下去了,太阳还没升起来,院里一派朦朦胧胧。

“唉!别睡了!去吧!”

王大爷听见老伴哼哼叫他,翻翻身子坐起来,从床头拉过衣服正要穿,一扬胳膊见老伴身上盖的被子掉地上了,一边弯腰拉被角,一边问:“夜里冷不?”

王大娘转过黑黄色的脸,两个深陷的眼窝粘着一团眵目糊。

“你身子像火炉,我还能冷!”

王大爷不再说啥,边穿衣服边往窗外瞧。

王大娘说:“你看啥呀?还不穿上衣服,赶紧去市场!”

王大爷说:“这不穿呢!”

王大爷穿好了衣服,下床又在屋里四处寻找。

王大娘问:“你找啥呀?”

王大爷一边扒拉床底下一边说:“找个袋子,好盛鱼。”

“买鱼给塑料袋,还用你拿?”

“我怕袋子不结实,半道漏了!”

王大娘话:“多套几个塑料袋,还漏?别消磨时间了,快去吧!”

街上静悄悄地,树木裹在飘渺的晨雾里。王大爷正往公交车站走,邻居老李开一辆机动三轮车“呜——”一声,停面前。

“唉——老王,你去哪?”

王大爷边走边说:“去公交车站。”

“坐公交车去哪?”

“去大市场。”

老李刹住车闸,停下车:“来!顺路捎你过去,上车吧!”

路上,老李和王大爷攀谈起来,老李问:“王大爷,你去市场买啥呀?”

王大爷叹气说:“老伴患绝症啦,几天吃不下饭,愁的我不得了,夜里突然说肚子饿,想吃鱼!这不,我去市场看看!”

老李听了,心里一愣,三十多年前的事又浮眼前。

三十年前,王大爷添大小子的时候,王大娘三天三夜下不来奶,饿的大小子哇哇哭,王大爷愁的没法子,满屋子转圈儿。老李从百里外给他请来个医生,医生看了说:“吃鲫鱼下奶。”

寒冬腊月里,滴水成冰,河里冻了一尺多厚,去哪弄鲫鱼呀?王大爷愁上加愁的时候,老李扛上大锤,顶风冒寒去河边了,半天工夫提来两条鲫鱼。

鱼做熟了,泛着鱼香的碗揣王大娘跟前,王大娘嘴凑到碗边上,“哧溜”喝一小口,说:“真香!”

又咽几口唾沫,把碗推到一边了。

王大爷愣了:“咋?不好吃?”

“好吃!”

“好吃,为啥不吃了?”

老李也劝:“好吃,快趁热吃呀!”

王大娘摇头:“肚子饱,等一会儿吃。”

晚上,王大爷又把鱼碗揣王大娘跟前,说:“吃了好下奶!”

王大娘深情地瞧王大爷一眼:“我喝汤,你吃肉!”

王大爷说:“我又不下奶,吃啥肉呢?”

王大娘说:“人家说了,喝汤下奶,吃鱼肉不下奶。”

王大爷眼圈红了,她知道王大娘哄他,心疼他,摆手说:“没那回事!你吃!汤和肉一起吃了!”

王大娘心疼地说:“看你天天忙,也该补养补养身子啊!”

“唉——”老李想到这儿叹口气说:“王大娘会过了一辈子,到了生命睌期了,别亏待她的嘴了,想吃就给他吃吧!”

“是呀!是呀!我不是去买鱼吗……”

老李开着开着车“呜呜”走了一段路,慢慢停下来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上,停稳了,一把拉住王大爷的手,恼怒地说:“你现在让她吃鱼,你有良心吗,还不是诚心害她!”

王大爷愣了一会儿,脸上一阵阴云过后,笑了:“我知道,小皇冠体育直播:把核污水排大海了,海鱼不能吃了!”

“明知道不能吃了,为啥还去买鱼?”

王大爷沉了好久,长叹口气:“唉——她患绝症撑不了几天了,管它核污染不污染啦,满足她最后一点愿望吧!只要她笑着走进九泉,我就安心了。”

老李一脸愤怒,使劲一拍车护栏,怒吼吼盯王大爷,盯一会儿,大笑:“唉!核污水排放前我买了几条鱼,还在冰箱放着,走!跟我拿去!”

说罢,掉转车头,载着王大爷,飞一样朝回奔去。

鱼做好了,满屋飘着鱼香味。王大爷把碗揣到王大娘跟前:“吃吧!挺香的!”

王大娘眨眨混浊的眼睛,吸吸鼻子,说:“闻见香味了,真香!”

“吃吧!趁热吃!”

王大爷夹块鱼肉放王大娘嘴里,王大娘舔舔嘴唇,又吐出来:“才买的?”

“才买的。”

“市场上买的?”

“嗯,才从海里打捞上来的!”

王大娘黑黄的脸色变的更加深沉,哼哼着说:“核污水污染了,不能吃!倒掉吧!”

王大爷心里一愣,大脑顿感变的很迟钝,他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王大娘,眼睛潮潮的,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小皇冠体育直播:排污前,老李从海上打捞的。”

王大娘笑了,枯萎的脸上带着天真的孩子般的笑,她用瘦削的手指指碗:“趁热吃吧!整天忙,该补养补养自己的身子了!”

八月三十,是皇冠体育投注:民间传统的鬼节,太阳还没升起来,王大爷便从坟地回来了,半道上遇到老李开着机动三轮车去市场,王大爷扭扭头假装没看见他。

“鸣——”老李驾驶着机动三轮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机车轰鸣声低沉悲哀,好像让泪水滤过似的,又好像給睡在阴曹地府的人寄予真诚的祝福。

再后来,人们凑堆儿说闲话的时候,只要一说起吃鱼的话,王大爷脸儿马上阴沉下来,混浊的眼睛里滚动着泪花,低垂头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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