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田埂

麦子上场，村民开始整地种**。三喜老婆扯扯三喜衣襟，说：“你看！你看！”三喜朝地边看一眼，低下头，“吭哧，吭哧”刨坑。三喜老婆跟在后头往坑里散**种，眼角瞅新封的田埂，又`扯扯三喜衣襟，骂道：“窝囊废！人家骑你脖子拉屎，屁不放一声！”三喜听老婆骂，抬头又看：新封的田埂，松软的土质散发湿润润气息，拉直的线一样朝南爬去。五年前，村里划分农田，三喜，二坏两家恰巧搭界，中间封一条田埂，算是界限。分完田，两家各自整治自己土地。二坏吭都不吭一声，中间界限往三喜这边移二尺。三喜老婆不让，吵闹起来，吵闹着，动了手。二坏力气大，三脚两拳把三喜老婆打倒地上，三喜老婆杀猪似哭叫。再看三喜，手里捻根茅草叶儿，站在一旁仰头看天上悠悠飘云彩。三喜窝囊废，村里有名，遇到事即便吃亏，也默默忍耐心里。何况遇上头上长疮，脚底冒浓的二坏。眨眼一年过去了，又到了收完麦子，种**季节。二坏又开始整田。他扒掉去年的田埂，又往三喜家这边移了二尺多宽。三喜老婆放下盛**种的筐子，嘟囔说：“看看咱家地还剩多宽！”不步量还好，一步量肺都气炸了。分田时两家都是十一步宽，眼下二坏这边十四步宽，自己这边成了八步宽。“王八蛋！欺负老实人不是这样欺负法！”三喜老婆一边骂，一边数落三喜：“窝囊废，算窝囊到家了！”任凭老婆咋骂，三喜死活不吱声。“吭哧，吭哧”三喜弯腰刨坑，刨累了，直直腰，眼角瞅瞅新田埂，目光又瞟一眼远处封田埂的二坏。近年，国内粮价超低，种粮不划算了，二坏在责任田里搞起了饲养场。他养五百只羊，年底一算，羊毛钱，羊羔钱，羊肉钱，不多不少整整赚五百万。二是有了钱，腰杆子更硬了十里八村出名的暴发户不说，又当上县级政协委员，名声大噪起来。二坏发财，按理说是村里喜事，但是，村民不领情，人人私下骂：“损人利己，伤天害理，光彩屁！”原来，平原不象山区，到处是草。二坏养羊，部分青绿饲料要花钱买，为降低饲养成本，夏天，三喜扛大鞭，赶羊群去野地里放羊。这个季节，正好是庄稼拔节生长的时候，秸秆绿嫩可口，羊看见还不馋掉牙，一大群羊呼呼啦啦钻进庄稼地里吃庄稼苗。再加上二坏又是无赖土匪性格，任羊啃别人的庄稼不管不问，村民都怕他，不敢吱声，怕洗不干净身上的屎，反而招来蝇子。

如此一来，村里家家户户庄稼都被羊糟蹋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翻听也有道理，由于两家地边子挨着，三喜家的庄稼早被羊反反复复啃成白地，不要说庄稼，草芽都长不出来了，两年颗粒无收。看看没法种地了，三喜一狠心扔了田地，外出打工去了。

转眼到了来年白露季节，野地绿草逐渐变黄枯萎，冬天快到了。一天早晨。二坏打开羊圈放羊，惊呆了，羊死一片。患了传染病？二坏请来兽医。兽医说：“羊吃了毒草料，中毒死了。”二坏村里横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死羊肉卖给了肉贩子。防疫站听说了，二坏受到严厉处罚。这一年，二坏赔了一个光腚光。他一横心，拿出所有积蓄，又从内蒙古购一批羊羔，打算把损失补回来。喂养一年后，羊羔长六七十斤的时候，一天清晨，二坏打开羊圈，又傻眼了，羊又死一片。他没敢吱声，悄悄挖坑把死羊埋了。二坏赔几百万，欠一屁股债，饲养场关门了，为还债，只好外出打工。一天夜里，二坏老婆说：“谁下的毒，非弄清楚不可！”二坏拍拍脑袋，想半天，说：“村里人都吵过嘴，唯独没和三喜吵过。除了三喜，都是怀疑对象。”他老婆说：“这就成了无头案了？”“不成无头案咋的！找谁？唉！”二坏叹气。“这事就这样完了？”“没完，暗暗私访，到那天扒他皮!”这样又过了几年。到了一个秋末冬初季节，三喜外出打工突然患病，病情越来越重。弥留之际，对老婆说：“你把二坏找来，我有话说。”二坏来了，三喜伸出枯树枝似的手，握二坏的手说：“实话说吧！那年羊是我投的毒。。。。。。。““是你！”二坏瞪大眼睛。“是我。”三喜有气无力的说。二坏怒火冲上脑门，朝三喜举起拳头。仔细一看，三喜张大嘴，舌搭嘴外，双目瞪圆，一副吊死鬼模样。“咳咳，唉咳！”三喜一口痰瘪嗓眼。咳完了冲二坏笑。二坏拳头刚要砸到三喜头上。“咳咳”，三喜又是一阵咳，头一歪斜，死了。二坏惊出一身冷汗，上衣都湿透了。二坏回到家，精神恍恍惚惚，一闭眼，眼前晃动三喜死前狰狞嘴脸。不久，二坏病倒了，两个月爬不起床。

到了来年春上，病情愈来愈重。那天夜里，窗外突然乌云密布，电光闪闪，雷声轰轰。二坏心里烦躁，让家人燃起柱香。袅袅香烟升空，飘飘悠悠绕梁游荡。二坏越看越怕，突然大叫一声：“三喜，求你了！阴间地府，你别下毒了！”

“咳咳”，瞬间，脸憋的像紫茄子，头一歪，二坏也死了。

　 　谎言

老婆进家门，见老陈满面春风，问：“捡金元宝啦！看你高兴成啥样子？”老陈嘴一扭，说：“比捡金元宝都高兴！”老婆又问：“啥重要，说啊！”老陈一拍腚瓜子，手指头比划胜利状，说：“组织科下调令了。”“下调令和你啥关系？”“有关系！”“快说说！”老陈大笑，笑摆，说：“调我去坐办公室！哈哈！”老婆也笑，笑罢感叹说：“终于盼来这一天啦！”老陈一九六八年大学毕业分到厂财务科。他性格倔犟，遇事好认死理，还好发脾气。一次，科长让老陈下账一百吨氧化铝出库单。老陈说：“出库单下过了！”科长答道：“再下一次。”老陈坚持说：“重复下账，违反财经纪律！”科长说：“让你下账你就下账！”

老陈本来是犟眼子，眼一瞪，说：“套现国家财务，弄虚作假，我不干！”科长烦了，吼道：“不干走人！”老陈恼了，一巴掌打在科长脸上。第二天，老陈去了车间。一干就是六七年。这期间，科长升了厂长。后来，厂里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车间劳动的知识分子都调到办公室了，唯有老陈还留在车间。他多次活动无效。一个男人，外头不能立脚，到家里老婆面前也矮三分。老陈成了家庭厨师，锅碗瓢勺成了亲兄弟。虽然如此，老婆隔三差五讥讽几句：“大老爷们咋混的！”老婆的话深深刺痛老陈的心，他望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常常叹气。老婆听到老陈调到了办公室，抱住老陈给一个亲吻。其实，老婆日常抱怨，并无恶意，是恨铁不成钢。女人嘛，虚荣心强。从此，厨房的事儿，老婆全包了，她让老陈全心全意用在工作上，珍惜来之不易的这把交椅。为庆贺老陈高升，老婆摒弃不下厨的规矩，亲自做几个香喷喷菜肴，又买一瓶五粮液，两口儿推杯问盏喝到半夜。从这天开始，老陈隔三差五给老婆打电话，：“老婆，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了，有人请客。”过去，两口儿天天一块吃，虽然气氛欠佳，但毕竟不感寂寞。现在剩下老婆一人，反而感觉有些失落。又是周五，老婆特意买新鲜菜蔬，排骨，因为早晨走时，老陈说了，今天回家吃饭。看看下班时间过了半个小时，老陈打来电话，说：“老婆，我不回去吃了，今儿有人请客！”老婆看着一桌香喷喷菜肴，心里像压一块石头。正惆怅，“轰隆隆”一阵雷声，闪电过后，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子上，落到地上，形成一洼洼积水。老婆想起老陈出门没带雨衣，回来还不成落汤鸡。老婆抓起雨衣，朝街上走去。老婆走过几家饭店，终于在一家兰州拉面馆门口看到老陈，老陈坐在大厅里正低头吃兰州拉面。老婆一阵难受，她都明白了，眼泪哗哗流出来。她来到服务台，点几个菜，要一瓶酒，走到老陈面前，说：“来，今晚我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