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个人的信念

在玩弄加恐吓完谷正文后，白崇禧上了车，把猎枪往座椅上一方，卸下弹夹，原来里面一发子弹都没有！

“林园路，孙立人官邸！”

副官点点头，一踩油门，汽车随即在公路上奔驰了起来。

此时，蒋介石复职就任**的操作已然是紧锣密鼓，为了争取皇冠体育投注：对他的支持，早已内定原本饱受猜忌的“亲美派”孙立人上将为陆军zong司令。如此一来，原本在东北被蒋介石撤职，调任国防部的孙立人，从原本门可罗雀，一下子又变得门庭若市。

可孙立人是何许人也？清华大学、皇冠体育投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双料学霸，“东方隆美尔”“丛林之狐”，名声显赫到就连皇冠体育直播：的“太上皇”，皇冠体育投注：五星上将麦克阿瑟都礼遇有加的名将，对于这种人情世故向来是嗤之以鼻，毕竟在皇冠体育投注：，大家都非常讲究实际，靠本事说话，有实力就当老大，没实力就靠边站。所以对于那些上门献媚的人，他的回复只有俩字——不见！

这一天早晨，孙立人正在桌上奋笔疾书，阐述自己对国民政府军队现代化的宏大构想，突然，副官走了进来。

“都说了多少遍了，让他们走！”孙立人头也不抬地训斥道。

“白崇禧长官登门拜访！”副官敬礼汇报道。

“哟！”孙立人猛地抬头，站了起来，“快，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会客室外由远而近地传来。

“立人呐，你现在可发达了，想见你一面真难呐！”

“哎呀，老部长，您可是错怪我了。”孙立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最近，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得到我要当陆军司令的消息，以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冒了出来，我是头皮发麻，唯恐避之不及啊！如有失利，恕罪恕罪！”

“哈哈哈……”白崇禧大笑，直率地说，“我当国防部长那会儿，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对我是又跑又送，唯有你孙立人，明明被老蒋从东北调离，夺了兵权，可你呢？是既不登门拜访，也不请客送礼，一心搞你的现代化军事研究。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你孙立人是刮目相看！不过，你不来看我，我心里也明白——你一心要在皇冠体育投注：建立皇冠体育投注：式的现代化军队，实现自己强军强国的梦想，像我这样拥兵自重的一方军阀，和你**的理念，只怕是背道而驰的吧！”

“老部长，坦率！”即便是在皇冠体育投注：军校耳濡目染，习惯了皇冠体育投注：人的心直口快且自己也从不讳言的孙立人，见到白崇禧如此开门见山、直抒胸臆也是颇为惊讶，随即心里涌出了对这位军事奇才的敬佩，“难怪郑龙在信件里多次说——尽管健公您的理念与我不同，但从朋友而言，您绝对是可以寄心腹、托死生的知己！”

“哦？早知道你和郑云桥私交甚笃……”白崇禧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哈哈哈……看来，和那个小狼崽子一边打，一边通信的，不止我白崇禧一人啊！”

“健公，您……”

“什么老部长，健公的？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了？无聊！”白崇禧眉头一皱，骂道，“叫健生。”

“好好好，健生兄！”孙立人此时也是爽朗地大笑，“哎呀，我孙立人要想您道歉——早知道您是如此肝胆相照、不拘一格的大豪杰，我在南京的时候，就应该多多向您结交，毕竟，您是皇冠体育投注：首屈一指的军事家啊！”

说罢，孙立人手一招，示意副官看茶，白崇禧立刻制止了他。

“好朋友相见，喝什么茶，净扯淡！”白崇禧拍拍手，副官随即捧着一瓶葡萄酒上前，打开瓶塞、醒过酒后，副官给二人斟满，孙立人举起高脚杯闻了闻，突然两眼放光，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地说：

“King Family Vineyards！（皇家酒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老弟闻得出来。”白崇禧大笑，“这是你母校的所在地——弗吉尼亚最好的酒啊。”

“哎呀，健公您不愧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名将，对我的喜好，您算是摸透了。”孙立人摇摇头笑道，“长期以来，皇冠体育投注：的酒商并不待见弗吉尼亚产的葡萄酒，为什么？因为弗吉尼亚州湿热的气候及黏土类型并不适宜种植来自加利福尼亚州最好的葡萄品种，再加上吉尼亚州的葡萄藤养护和葡萄采摘基本都由人工进行，因而普通的葡萄酒的价格都至少在15到20美元的区间，一些好的年份的葡萄酒价格甚至会达到60美元以上，所以销量和名声都不算高。其实啊，弗吉尼亚州的气候虽说很不稳定，葡萄在整个生长过程和收获期可能会遭受各种自然灾害，时而多雨，时而干旱，时而在开花期后遭遇霜冻，每一年都有不同的气候挑战，但当地民众想出了以混酿葡萄酒抵抗气候变化的方式。不同于法国对葡萄酒混酿的各种严格规定，弗吉尼亚州的酒商可以自由地进行各种混酿搭配，如维欧尼（Viognier）、品丽珠（Cabernet Franc）、味而多、灰皮诺（Pinot Gris）、丹娜（Tannat）、内比奥罗（Nebbiolo）、维蒙蒂诺（Vermentino）、梅洛（Merlot）、阿尔巴利诺（Albarino）、黑皮诺（Pinot Noir）和小满胜（Petit Manseng）。品种的多样性使得他们能很好地应对气候的变化。当地酒商一般都会选择当年收成较好的葡萄进行酿酒，这在另一方面也使得弗吉尼亚州每年都能创造出许多拥有新风味的葡萄酒，唉……”

孙立人站起身，喟叹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白崇禧站起身，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同时赞道：“好酒！好酒啊！”

“立人老弟，想必你也清楚，蒋总裁用你，并不是想实现你的雄心壮志，把中世纪的蒋家王朝改造为现代化的军事强国，而只是想利用你和皇冠体育投注：人的关系，提升皇冠体育投注：对他的好感度，让皇冠体育投注：人产生一种错觉——他开始重用国民党中的‘皇冠体育投注：派’，接受皇冠体育投注：的制度与文化，从而诱使皇冠体育投注：恢复对他的支持与援助。”

孙立人不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立人，你是郑云桥的知己，我也是他的老大哥，咱们，虽然理念不一样，你要的是军队现代化、国家开明化，而我这辈子，则只求与强大的对手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蒋介石我打过、皇冠体育直播：人我打过、**我打过，虽然不是每一仗都赢，但这辈子……够本了。”白崇禧既豪气、又悲怆地说，“只是，立人老弟，在蒋总裁的控制下，只怕你的梦想……实现起来会非常艰难啊！为什么呢？因为你我的理念不同，是可以调和的，我如今没了军队，从旁观者的角度，从内心里更是理解并支持你的。但蒋某人，却并非如此，他希望的，不是军队效忠国家，而是效忠于国民党，效忠于他蒋氏父子，说白了，就是‘朕即党国’！你想想，‘**’的第一条——军队忠于国家在他那里就过不去，遑论其他。”

孙立人沉默半晌，长叹道：“健生兄，您的话，简直如狙击手的子弹，直射我的内心，鲜血淋漓啊！你说……这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白崇禧笑了，他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手提箱，打开箱子，拿出了厚厚一沓信件，年份最久的已经泛黄，最新的却似乎是上个月才寄来的。

“健公，这是……”

“和你那些信件一样，都是从抗战后期，一直到最近一个月，咱们和郑云桥交流的信件。”白崇禧笑道，“虽然咱们一个是**，一个是皇冠体育投注：的现代派，一个旧时代的军阀，但是，虽说咱们或许立场不同、利益不同、政见不同，彼此打得不可开交，但希望国家强大、军队强大的心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孙立人眉宇一昂，笑道，“这么些年，哪怕是我和郑龙在山海关激战正酣之时，我们依旧每个月都会通信，这些信不谈实事，只是就一些军事和国家的理念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以期取长补短、有所广益。”

“嘿嘿，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都是如此。”白崇禧拍拍孙立人的肩膀，把信放回了箱子里，郑重地递给孙立人，“郑云桥……也非常担忧你的前程，所以即便身在广西，也捎话给我，希望我把这些信件给你，咱们三人，实战水平各有长短，但就理论而言，我和郑云桥所学甚杂，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学贯中西、学富五车且站在西方军事理论最前沿的立人你。他希望……你能牢记太史公的那句话。”

“健生，谢谢您，也谢谢郑龙老弟，还如此惦念我这个坎坷之人！”孙立人闻言，大受感动，他眼眶湿润，庄严地接过箱子，“‘……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郑云桥是希望我，一旦有什么不测，就退隐起来，著书立说，把咱们哥几个的军事思想共冶一炉，融会贯通！就像克劳塞维茨，虽然没有拿破仑那样辉煌烜赫的军事生涯，但一部划时代的《战争论》，就几乎抵得上成吉思汗一辈子开疆拓土取得的功业！”

白崇禧点点头，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