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进攻，秦霖少将挺立桥头

二十

10月23日，下午，大场镇炮声隆隆，一片火海。

大场是上海东北郊外的一个镇子，京沪铁路和走马塘河围绕着一条长街和几条小巷，商贸繁荣。那里，南面距离市区大约十公里，附近有上海火车北站。从那里往北，东通吴淞口西通嘉定，是上海市的北大门。

从10月12日开始，日军第101师团在空军第3飞行大队的配合下，率先对大场发起猛攻，要毁掉铁三角右下角。皇冠体育投注：军队殊死抵抗，小镇上演了一场场生死拼杀。10月23日，日军第9、第3师团强渡蕰藻浜，紧逼大场的西胡家宅、塔河桥宅。加上占领盛宅、胡里宅、里大黄宅、葛家牌楼等地的第101师团，这时，大场北面尽是鬼子。据初略统计，在大场，连日来日军共出动飞机150余架次密集投弹160多吨，约有九百户三千三百四十多间房屋被炸毁烧毁。

皇冠体育投注：军队遭遇灭顶之压力。

满脸污血的秦霖中将抓住电话，1021，湾宅，1021！电话无人接听，他骂，搞什么鬼？特务连战士唐桂林过来问，旅座哪样呢？秦霖答，电话不通。再摇，叫喊，接毛宅，1022。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拍打电话骂，见鬼！作战参谋唐启亮上尉过来说，到处炮轰，线路怕是断了。秦霖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仗打的——唐启亮说，鬼子三个师团扑来，情况危急。18师52旅和54旅损失惨重，顶不了多久。听说，师长朱耀华担心阵地失守要开枪自杀，幸好部下抢了手枪。旅座，电话无人接听，可能也是跟鬼子搞在了一起。旅座，顶不住转移吧。秦霖骂，更多部队哪个转移了？517旅113团秦庆武镇守狮子桥，全团殉国没有一人撤离，难道我不如人家？唐启亮说，旅座，你几时见过更鬼猛烈的炮火？我估计，这次鬼子动用的大炮口径不小于三百毫米，射程万米以上。一炮下来，一两个排的阵地就没了。这，你都是看到了的。前天，集团军发动171师、174师、176师组织敢死队向以广福为中心的日军据点反攻，上万人分三路冲锋，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壮烈。这次大反攻，是扭转战局的最后希望，可这个希望也被鬼子的重炮轰没了。蕰藻浜防线垮了，顶不住。我们在老人桥坚守六天减员大半，“人海”难敌“火海”。鬼子以炮火为主导，我们用步枪大刀硬拼，得到的只是一股英雄气，几乎没胜有算。我们仅有的几门山炮，口径不过七十五毫米射程一千二百米，螳螂挡车呀没法拼。秦霖发火，老子要的就是这股硬气。打仗可以输，气概不能丢。

炮兵开炮，阵地暴露，马上就遭到鬼子重炮炸毁，这一点最气人。唐启亮说，实力差距大，集中硬拼是失误，组织大规模反攻也是失误教训惨重。我们是钢军，可钢军这个称号，那是在冷兵器为主导的年代获得的。旅座，死守那就是守死，散开打游击，白刃战山地迂回战是我们的强项。旅座，电话请求不是私自逃跑。秦霖说，26师装备更差，人家还挺在阵地上，你有脸打电话？再讲，电话也不通。到处在打仗，你能撤到哪块？咬住了只能死拼，要走你走。唐启亮说，旅座讲笑话，旅座不走我能走？秦霖说，那好，跟我到前沿阵地。

抓起步枪秦霖往外走，唐启亮、唐桂林、传令兵赵越立等尾随。来到老人桥头阵地，秦霖招手说，弟兄们，我们被咬住被包抄没退路了，只有死战。能活着回去的，请转告父老乡亲511旅没丢脸。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元，先按人头分每人两块。这一仗下来，还活着的就拿着这些银元当盘缠回家去。军人持戈卫国，临危岂能苟且？弟兄们，雄起！官兵们高呼，宁死不当亡国奴。

唐启亮分发银元。

秦霖将唐桂林叫过一边说，你退下。唐桂林问，落为哪样？秦霖说，你是女人家里有孩子。唐桂林张口结舌。秦霖说，妹子莫装了我早晓得了，你丈夫彭斗山在90师。孩子不能没父母，两个回去一个。唐桂林说，你喊他回我不回。赵越立打量、摇头，你是女人？得改口叫你姐了？唐桂林骂，滚。赵越立说，怪不得怪不得，一路上，拉尿，我们都是在路边转个身就射，你总是钻到芦苇里，原来是——唐桂林扬手，还讲我打死你。秦霖说，不把自己当女人，也就没人觉得她是女人了。她个子瘦小留短发，面黑神气力气大，哪个也不会怀疑。她是当今的花木兰，女扮男装混入临桂民团来到淞沪，公公婆婆不见人了，这才查到。唐桂林脸红，旅座，你讲得好鬼难听。秦霖说，走吧妹子，临桂来的三百多人如今剩下几个？走吧，一个人走方便，钻芦苇荡到南翔就好了。唐桂林答，我不走。秦霖说，鬼子上来你会更惨。唐桂林答，我给自己留了一个手榴弹。秦霖动手推人，妹子求你了，彭营长在前线，讲不定哪天——

唐桂林被推入芦苇荡。

一阵炮轰后，飞机飞来盘旋、轰炸，然后是坦克掩护鬼子冲来。抓起枪，秦霖跑步过河挺立桥头。唐启亮追上，旅座回去。秦霖说，躲在后边还哪样带兵？

秦霖、唐启亮、赵越立挺立桥头。秦霖高唱，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

鬼子冲来，三人中弹。秦霖跪地，一边射击一边叫喊，杀，杀，杀鬼子！唐桂林等十多人冲出阵地，要过桥增援。一枚炮弹爆炸，桥断，三人掉下河里，没了。望着哗哗河水，唐桂林哭，旅座你是在保护我们……

秦霖，1900年生，广西桂林人。浓眉大眼，络腮胡，兼有北方人和南方人的脸型特征，中等个子，粗狂而又精致。他毕业于广西陆军讲武堂，时任第7军171师511旅旅长，少将军衔。牺牲后被追认为陆军中将，2014年9月1日，列入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三百名著名抗日英烈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