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又见“万梓良”

鸿泰哥的公司在国际饭店主楼旁边麗晶大厦的写字楼上，这里属于省旅游公司的产业，三分之一用作酒店和餐厅，三分之一旅游公司自用，剩下的三分之一对外出租，是行政区比较新的高档写字楼。

鸿泰哥在26层租用了半层，都是南向朝阳临河的，鸿泰哥名下两个最重要的公司——华泰投资公司和华泰贸易公司——都设在这里，他名下的其他几个公司也分布在周边不远的写字楼里。

去年新开的晶彩文化娱乐公司也设在了这个楼上，不过只在21层租用了两套办公室。

我跟着鸿泰哥在晶彩文娱里投的有一些股份，加上又经常来这里办事，所以在这里有间很小的办公室。

到了麗晶写字楼，我先去了21层晶彩文娱。公司里灯火通明，几个部门都有人加班。统筹部的人都没走，主管田姐正督促着四个手下加班。

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后，我进了办公室。把头盔和背包放好后，给楼上鸿泰哥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我看了看表，刚7点多，估计鸿泰哥吃饭还没回来。我便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河。

一阵敲门声响起，田姐站在门口。

“田姐，加班啊？吃饭了没？”

“赶着年前把手里的活都干完，大家才好回家过年啊！一会儿加完班，我们几个准备去吃火锅，大飞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我还要上去跟泰哥谈点事情。你找我有事儿，田姐？”

“跟你说一声，摄影棚、摄影和摄像都约好了，明天能用一天。你家好好的时间合适么？”田姐笑着指了指我办公室里挂着的好好广告样片。

晶彩文娱成立半年来，我拉过来的几个项目都是安排好好代言，连拍摄和配音也都是让好好亲自上的，为得是让好好多挣些劳务费准备出国费用。

只是由此，不知什么时候起，公司里有人传说好好是我女朋友。我也懒得解释，一方面觉得这种无聊的传言不需要去辩解，另一方面因为有着这种传言，好好每次来开工时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里里外外倒也避免不少麻烦事。

“已经跟她说过了，她没问题。明天几点进棚？是电影厂的棚么？”

“是的，电影厂的3号小棚，明天9点进棚拍摄。平面摄影那边也跟韩老师沟通好了，明天可以跟拍一天。这样抽着空把照片也拍了，后面就不需要好好太累了。”田姐的安排很合理紧凑，不愧是樱姐帮着挖来的精英骨干。

“那太好了，我一会儿再跟好好说一下，让她明天辛苦一点，争取早点拍完收工，让大家提前轻松地过个年。”

“对了大飞，还有件事情需要跟你说一下。你拉来的那个少女服装品牌，今天给反馈意见了。他们觉得咱们的推广方案不错，已经认可了。只是他们认为，他们的客户定位都是中学生，觉得好好形象上有点显大，问能不能换一个年纪小一点的模特。”

我考虑了一下，田姐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好好虽然给小姑娘和中学生角色配过音，也客串主持过一些儿童节目，但从外形来看，她的确和中学生比有些差距。

“那现在咱们有合适的人选么？”

“暂时没有，我们这两天准备去几所中学找一找。”田姐无奈地说道。

“我记得这次给他们的方案是先出平面广告，不需要影视广告，对吧？”看田姐点了点头，我才继续说道：“你们这两天先找着，我这边倒是有个推荐。一个中专三年级的小姑娘，形象不错，还是学校模特队的，就是个头高了些。不过只是平面广告的话，身高倒不是大问题。要是不行的话，好好的妹妹这几天要来，到时候也可以让她试一试。”

“那好啊，有照片么？我先作为一个选择。”田姐很感兴趣。

我从兜里取出卡片相机，递给田姐。

“小姑娘叫侯蕾蕾，相机里最后几张是她的照片，你安排人拿去楼下快冲出来。里面的照片都冲印两套，把其中一套里面那个小姑娘的照片挑出来后，其他的照片和相机放在我桌上就行。”说着我又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一起递给田姐，“记得要一个小时的快冲。”

“钱就不用了，我让他们记到公司账上。”田姐直接把钱推了回来。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没再坚持。

说完田姐拿着我的卡片机走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给好好姥姥家打了个电话，跟好好约好明天早上去接她的时间后，我也离开办公室上楼去找鸿泰哥了。

我提前了几分钟到的鸿泰哥办公室，屋里亮着灯，屋门关着。他的助理早就下班了，司机兼保镖大齐坐在办公室外助理的办公桌前守着，看来鸿泰哥已经回来了。

大齐看我来了起身要去敲门，我拦住了他，说了声我先等几分钟，然后在旁边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大齐哥送过来一瓶矿泉水后，便再次回到了座位前守着了。

八点我准时敲响了鸿泰哥办公室的屋门。

“进来。”鸿泰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推门进去，鸿泰哥正好从老板椅上坐直了身子。看我进来，招手让我到沙发上坐。

“这半夜的找我，是有指示啊，还是有啥好事儿啊，鸿泰哥？”等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我才开着玩笑问到。

“没事儿都不能找你聊天儿了？你天天守着两个女朋友，乐不思蜀的，也不说来公司，我还不能找你来啊。”鸿泰哥跟我打趣着。

“好好是我妹子好不好？别人不知道说说也就罢了，你这当大哥的咋也跟着能诬陷人呢？回头你这话让我家筱雨知道了，该不要我了。”我笑骂道。

“那你不正好和好好在一起么？你小子一表人才又有能力，还愁没女孩子为你献身？”鸿泰哥继续为老不尊地跟我闹着。

看我白了他一眼，鸿泰哥笑了笑把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夹递给了我：“这是前些天矿上送来的去年的财务报表和分红资料，你看看。”

我接过来认真地看了几遍，才抬头看着鸿泰哥说：“哟，分红数目不少么？和我夏天预提的差不多，这要是加在一起，我跟着分红的数目都凑成两巴掌了。往年都是这么多？”

“嗯，和前几年分红的数儿差不多。还看出什么了？”鸿泰哥有深意地笑着看着我。

这个煤矿是鸿泰哥他们前几年投得，这两年我跟他混熟了以后，前年他转给了我有百分之十的股，算是拉着我入了股。所以再早些的分红情况我不太了解。

听鸿泰哥这么一说，我想了想，感觉出来有些问题了。

“分红数目跟往年差不多的话，面上看不出大问题。不过结合财务报表来看的话，这里恐怕有些问题了。”我指着报表里的两行数字说，“这一年里每个月的收入和利润太平均了！夏天和入冬以后是煤电和供暖用煤的两个高峰，去年底到现在，电煤价格每吨都上涨了不少，旺季时煤矿门口拉煤的车都排大队。听说有的矿，一周一个价格。可咱的数据变化不大，平淡两季售价基本上都差不多。结合期初的一些数据来看，应该还有不少盈利的，但是基本上都被各个月的成本费用给冲没了。”

我想了想：“去年矿上出事故多么？有什么大的设备购进，或者当地有什么大额的整改处罚么？”

鸿泰哥摇了摇头。“我侧面问过，小事故有些，但出人命或者重大事故没出过。地方上因为打过招呼，所以除了中间为了配合专项治理检查，断断续续停产过一个月多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的处罚。”

“那就是账有问题了！”我把我的怀疑说了出来。

“这个东西我让老秦看过，也让他去矿上翻了翻账目。他回来也是说，单从矿上给的账目上看似乎很正常，但他也和你一个观点。”鸿泰哥点了根烟慢慢说到。

老秦是鸿泰哥的核心公司华泰投资里负责财务的副总，今年四十多岁，以前在宜家专业银行的省行做会计师，经验很丰富。他不仅管理着鸿泰哥两家核心公司的财务，鸿泰哥名下其他公司的财务总监也都向老秦汇报。可以说，老秦是鸿泰哥最信得过的“管账大先生”。

既然老秦也这样说，看来鸿泰哥对矿上的情况很清楚，并且有想法了。

“鸿泰哥，你和其他几位大哥现在什么意思？”

“这几年从上面到省里对这种小煤窑查处的很严，我和其他几个老哥之前就合计过，准备慢慢撤出。既然这次出了这个事情，我今天约了管矿的那位来聊聊，想听听他的解释和意思。谈的顺利的话，就跟他把账重新对一下，然后算出个数我们悉数退出。”鸿泰哥看了看我：“郭总一会儿就到，叫你过来有几个意思。第一，你在这里面也有股份，是股东之一，愿不愿意退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第二，不管能不能谈好，后续的法律文件或者程序都会由你和程律师接手，你正好提前听听，后续好知道该怎样准备；第三，我性子急，怕到时候有什么说得做得不妥的，你在场能帮我搂着点。你明白么？”

说罢，鸿泰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点了点头。瞬间我明白了！

在小圈子里鸿泰哥脾气是公认的好，并非如他所说的那般，是个急性子急脾气。他说的三点中，前两点都是托辞，重点其实是在最后这点。他想让我出面打先锋，以股东的身份跟那个郭总谈。当然还有一点，有我在他不担心那个郭总对他有什么不敬或不利。

管矿的这个郭总我听说过，没见过。据说是祖籍是东北的，五六年前从外省来予州谋发展，开始时一直在商都下面的云密县打拼，靠做饲料和家具发的家。后来结识了个香港干妈，生意有了大发展。除了原有的生意，陆续开了几个小煤窑、黑煤矿，这两年好像在搞房地产。

这个郭总是个外来户了，但是这种外来户能在外地闯荡出这么大的名堂，大多数时候没准儿是条“过江龙”，心黑手狠敢想敢做。

所以，鸿泰哥心里有所警惕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安排很正常，也很合理。

鸿泰哥是最终决策的老大，不要说我这么个小股东，就是其他那几位平时不方便出面的老大哥，也基本上都把决策权交给了鸿泰哥。如果今晚一开始就由鸿泰哥来跟郭总谈，万一谈得不愉快，甚至谈崩了，后面可就不好回寰了。

而由我先出面的话，我完全可以以“小老弟”的身份撒泼耍浑，即便说些过火的难听的话，谁也不好直接跟我翻脸。到时，鸿泰哥还可以从中缓和、调解。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鸿泰哥，你放心。矿上的股份是你抬爱转给我的，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都和你，还有几位大哥共进退。一会儿我会上心的，有我在你放心吧。后面的事情你也放心，保证把后续处理得妥妥帖帖。”

我的态度鸿泰哥很满意，点了点头。

这时敲门声响起，大齐轻轻地推门进来：“老板，门口的夜班兄弟说郭总他们到了。您看是让他们先去会议室，还是到旁边的会客室？”

鸿泰哥淡淡地说了句：“你去门口一趟，亲自把他们让到会客室。我和大飞还有几句话，说完我们就过去。”

大齐答应了一声，关门出去了。

“鸿泰哥，你倒真沉得住气，这么晚了约人谈事，公司就留大齐一个人带着两个夜班保安跟着。”我冲鸿泰哥树了个大拇指。

“怕啥，好歹是在自家的主场。再说了不还有你跟着呢么？有你在，怕毬？”鸿泰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头。

趁着这会儿没事，我跟鸿泰哥提了，过两天把公司那辆闲置的桑塔纳借走用几天。鸿泰哥大手一挥答应了，问了我用车的日子，说明天让办公室的金主任跟我联系。

我们又商量了几句别的，听得旁边会客室的门有所响动才开始准备起来。

鸿泰哥起身去老板台后面的柜子拿西装，我则拿着文件夹出来，从他助理桌上打印机里拿了几张白纸，在门口等着他。

会客室里坐着两个男子，一进会客室，走在前面的鸿泰哥热情地冲着茶台前坐着的一个男子打招呼。

“郭老弟，你可真是大忙人，请你见个面真难！”鸿泰哥伸手和对方握了握以后，向对方介绍到：“这是大飞，我的小老弟，也是咱们的股东。”

“大飞，这是郭文龙，郭总。咱们的财神爷。哈哈！”

鸿泰哥介绍到我，我忙上前伸手和郭总握手。

结果一看，我愣了一下。这个郭总不是别人，正是元旦那天在广府茶楼被掀了台子的“万梓良”。

看我一愣，郭文龙和我我了握手，笑着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自己人。大飞兄弟打人很有技巧呢。”

我这时终于明白了那天他悄悄走的时候，为什么冲着我树了个大拇哥了。原来是怪我收拾小倭子时，牵扯到他了。

鸿泰哥一听有些莫名其妙，问到是什么情况。

“呵呵，元旦那天晚上我和一群朋友在广府茶楼宵夜，和几个小倭子发生点矛盾。我跟小倭子论理时，小倭子犯浑要动手，结果把郭总他们的桌子碰翻，和郭总的兄弟们发生了点冲突。我只是在旁边帮了点儿小忙。”我不卑不亢地解释了一下，“郭总，今天你那几位兄弟来了没？要是来了，我还想当面谢谢他们帮我出了口气呢。”

“他们都是几个跟着我跑腿办事的，他们还不够格来见彭总和你。他们那天动手也是为了自己出气，大飞兄弟不用在意。”

“哈哈，原来是这段故事啊！看来你俩也是有缘。大飞是学法律的，为人低调谨慎，从来不惹事。不过谁要是惹了他，绝对不会好过的！”鸿泰哥哈哈笑着说到。

“郭总，这位是？”我看着旁边那位男子，问郭文龙。

“我们兄弟姊妹六人，我最小，这是我四哥，现在负责矿上的事情。”郭文龙淡淡地说到。

“原来也是郭总。四哥好！”我微笑着不冷不淡地和郭四哥握了握手，请他继续坐下。

看相貌这两人像是兄弟俩，不过明显这位四哥比起郭文龙在风度、气质上都差了不少。不知道他们在家里的实际情况怎样，起码面儿上看起来郭文龙这个做弟弟的，比他四哥更像个主事掌舵的。

我把文件夹放在鸿泰哥的手边，然后坐在茶台前开了热水器，开始烧水烫洗茶杯，冲茶泡茶。

“彭总，前段时间我跟您说的请您入股我们那个房地产公司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结果了？”我手里正忙着，郭文龙先开了口。

鸿泰哥看了看我，然后冲郭文龙摆了摆手。

“郭总，那件事其他几位老兄都还有些犹豫和考虑，暂时没有共识。年前我们还会再聚一聚讨论一下，到时候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这几天大飞看了矿上的财务报表，提出了几个小问题。我对矿上的情况和经营都一窍不通，也没法跟他解答。那边的情况你和四哥最清楚，所以我就趁着你们在市区，请你们来坐一坐，聊一聊，顺便帮大飞解答一下他的问题。”

听鸿泰哥这么说，二位郭总目光齐齐地看向我。

我感受到了他们兄弟俩警惕的目光，不过我没着急说话，不慌不忙地把洗好的茶先是给鸿泰哥斟了一杯，然后分别给二位郭总也斟上，最后给我自己也斟了一杯，这才端起茶杯，敬了他们一下。

“郭总、四哥，小弟我刚接触茶道，水平可能不够。二位先试试我泡的茶，有什么不对的，尽管指教。”

等他们都尝了茶以后，我一边往茶壶里填满水，一边慢慢问到；“四哥，咱们的矿我没去过。我想问问，咱们现在矿上的生产情况怎么样。比如矿上有多少工人？采掘是人工为主，还是机器为主？每天的开采量是多少？损耗是多少？主要成本是哪些？”

郭四哥听了我的问题，明显一愣，下意识地看了郭文龙一眼说道：“这些数字有些报表上都有。”

“报表上的数字是总数，太笼统了。四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京城的几个朋友拉着我准备在蒙疆投一个小稀土矿，规模和情况跟咱们这差不多。我想知道一下这个规模矿的细分数据，到时候好做为参考依据。”

听我这样说，郭文龙点了点头，郭四哥才犹犹豫豫地说出一串数字来。

我一边听，一边再次给他们斟上茶。

“那一般咱们这种水平的矿，出事故的风险大么？地方上会不会经常让咱们搞设备升级、安全升级，或者大的整改处罚什么的？”我想了想，尽量把语气搞得缓和了些继续问道。

郭四哥听我问的不那么有针对性，也开始松了些警惕，跟我说起小煤矿的一些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