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神：宣室篇（二十六）第十三律

过了很久、很久，贾谊对李商拜道：“臣永远对陛下深信不疑！得陛下金口，如此称赞，能知道自己身后永传青史，这辈子……值了！”

李商点点头：“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一旦得生者，岂有长不灭？只要在自己有限的一生中全力绽放光芒，这一生就已经值得！”

贾谊深深地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脸上萦绕的阴霾自此一扫而空，当他摆脱了“天命”的诅咒与桎梏，重新抬头，挺起胸膛，仰望**的日月风云，深吸一口气，迎来了命运焕然的新生！

突然，无数新的思想、新的体悟、新的展望如崭新的泉眼涌现在他天才的脑际。

看着欣喜若狂、又若有所思的贾谊，李商知道他心里涌现的无数想法——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涛涛河洛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很久很久以前，我行走天下，靠的是弓箭，百步穿杨、百发百中。”李商走到贾谊身边，语重心长、意味深长地说，“后来，随昭烈皇帝征战天下，用的是马槊、大戟，靠它们的重量、冲击克敌制胜。可是，当我来到这里，想起那些龙腾虎踯的往事，忽然发现，周公瑾、诸葛亮轻飘飘的鹅毛扇同样可以克敌，同样可以杀人、救人、救天下，那就是思想、谋略、境界……别人能夺走，你带不走的是金钱；别人夺不走，你也带不走的是知识；别人夺不走，你却能带走的是智慧！”

李商拿起玉箫，感慨地说：“《卧龙吟》是诸葛武侯在《梁父吟》的基础上，加入了他独创的战阵‘八阵’的诸般变化，以‘五音十二律’的形式创造的萧曲，摄人心魄、变化莫测，可是，无论是诸葛亮，还是他的挚友周瑜，都认为《卧龙吟》有余未尽，天地之间，一定还有‘第十三律’的存在，一旦推演成功，便能夺天地之造化！而在我的时代，也有人以自己的方式提出了‘第十三律’的存在——‘上古希声，第十三律，鬼谷八荒，玉笛来龙。’如今，多少年过去了，积数百年来的沧桑智慧，朕终于悟到了，悟到了这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第十三律！”

贾谊大惊，古代儒生要求精通“六艺”，音律也是其中之一，他不禁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李商微笑道：“画师作画，需要捕捉光线，‘光’是一种光线，‘暗’也是一种光线，一般来说，只要用画笔表现明暗之变化，就能够准确地画出万物，可天下还有第三种光，存在于光暗之间，虽然要用光暗表现，却超越了光暗本身。”

“什么？”

“人性之光！而能够捕捉这种坠落凡间，却从未蒙上阴影；历经困难，却始终伟大深邃的光芒，这样的画家，就可以永垂不朽！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创作的油画《蒙娜丽莎》就是如此。天地之间，万理相通，画是如此，音律也是如此，必然也有以五音演奏，却凌驾于五音之上、存在于大千世界的‘第十三律’。”

李商接着说：“当初，创出《卧龙吟》的诸葛武侯为了实现昭烈帝的遗愿，穷尽毕生，再无心力加以推演；而周瑜在‘赤壁之战’后几年也是英年早逝，世间再无精通音律又心怀天下的大才，能够以恢弘超然的心态包纳天地宇宙。可是，当朕以旁观者、亲历者、主宰者的身份，看着你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看着无数英雄人物上下求索、怒海浮沉。朕原本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懦弱、无能、逃避……是他们指引着朕，从尘土里一飞冲天，成为千古传颂的汉文帝，今日，便以《卧龙吟》加上第十三律的变化，致敬那些已经过去、正在活着、还未到来的风云天骄！”

贾谊敛容，李商持箫，随着一道似有声、似无声的长吟，满地的草木飞花竟然无风自动。随着李商的吹奏，天上的流云随音阶奔腾变幻，深秋的清霜竟然自行消解，白鹤冲霄、白虹贯日。随着《卧龙吟》逐渐进入**，洛水竟然被无数道无形的剑气破空划开，产生许多银色的气旋，不断鸣溅、不断碎裂、不断重合、不断溶融……

当李商吹完最后一个音，一切恢复了平静，碧空上，一行雁阵，竟然排成了整齐的一个“道”字，向南飞去！

贾谊被深深震撼，他这才明白，古**载：“昔者师旷奏《白雪》之音，而神物为之下降、风雨暴至，平公鳌病，晋国赤地。”“阳春白雪”绝非是子虚乌有，正是琴曲《白雪》同萧曲《卧龙》一样，深藏威能莫测的第十三律，才能引动天象变化，影响天人万象。

忽然，一声狂啸，震撼天地，苍穹云海间，似乎有一道雄伟的龙影划然掠过，直奔东方而去。

“老朋友，好久不见……”看着天上残余的龙挂，李商的眼中星星点点。

“这……”贾谊惊道，“它……要去哪里？”

“琅琊。”李商道，“第十三律，玉笛来龙……新的历史，已经在酝酿了。”

三百年后，琅琊诸葛家，一门三方为冠盖，龙腾虎跃传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