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神：宣室篇（二）民生多艰

当李商、我和换上便装的副**走出政务院大楼，我还以为，会有一辆加长型的红旗防弹轿车接我们去目的地，谁曾想，他俩带着我“吭哧吭哧”走了好远的路，到了天安门外，绕开重重的路障栅栏，再进到了巷子里，解锁了三辆共享单车，兴致勃勃地骑了起来。

首都的夜景分外美丽，玉兰花的路灯柔和明媚，我们骑到王府井，走在灯火璀璨的大街上，北京百货大楼还有那巨大的钟楼，为浓郁的商业气息增添了几分庄严与肃穆。

“**好！”

“看，是**啊！”

“**啊，我上次跟您提的医保报销比例的事儿，您多瞅瞅啊！”

“**，我们家小孩上幼儿园的指标问题，您多关心关心啊！”

……

当看到副**，许多首都当地的市民，还有外地的游客纷纷和他热情地打招呼，副**也收起了工作时严肃冷峻、不近人情的作风，变得分外和蔼热忱。

“**，您这样，万一有……外国间谍什么的，您的安全……”我不由担心地说。

“没事儿，我下班经常经过这里，他们都知道的。”**笑道，“我哪能像一些领导干部一样，天天把‘人民’挂在嘴上，言必称‘人民’，可实际上却坐在办公楼里，拉屎都要离人民八丈远，出去‘考察调研’时，非要人民隔着好大的距离围着他，好像人民是瘟疫一样，你看看这位。”**指了指李商，“当初到民间，二话不说就和农民一起扶犁耕地，忙了整整一天，结果因为种地不懂得使劲闪了腰，卧床了整整三天。”

“我说，你好歹也是写过屈原的一代文豪，说话还是那么粗俗。”李商哼了哼，笑着揶揄道。

“唉……我当年写屈原，还不是因为您踹了我，我在湖北那儿心里不爽嘛。”**苦笑道。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

看着我一头雾水的表情，李商和**相视一笑，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沧桑、一种跨越无数春秋的友谊，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释然。

殊不知，在李商和**的眼中，巍峨壮丽的首都化为了两千多年前燕代苦寒之地的萧瑟悲风，如今安居乐业的百姓，那个时候，他们的祖先还在饥饿贫困的边缘苦苦挣扎。

“老爷，粮价再高一些吧……不然所有粮食卖给你换的钱都不够交税的……”

“粮价那是皇帝定的，是当官的定的，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老爷我还嫌给你们的铜板太多，要卖卖，不卖滚！我可告诉你，出了我的门儿，全天下都是这个价！”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农民无奈，只能咬咬牙，低价把自己这一年辛辛苦苦种的绝大部分粮食都卖给了富商，富商打发走了一脸悲愤的农民，得意洋洋地对管家说。

“去，把五百两黄金送给雁门的李太守，让他以军粮的价格收购这批粮食！”

“嘿嘿，老爷英明。”管家奸笑道，“军粮的价格是正常粮价的五倍，咱们卖它个几十万石，利润何止万金？”

在贫苦农民的田亩茅舍，与富商地主的豪宅楼宇之间，乡间的小路上，一个满身风尘的少年读书人，正顶着朔风，往长安的方向艰难地跋涉。

他看看寒冬腊月依旧身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依旧在地里一点点翻土，好让雪水渗入土地杀死害虫的贫农，再看看另一边锦衣华服，在豪宅外打着雪仗、捏着雪人的富家子弟，轻轻叹了口气。

读书人随手抹了抹脸上的尘土，有在身上用力地擦了擦手，取出一策竹简，边走边读。

“昔者，尧以仁义为巢，舜以稷、契为杖，故高而益安，动而益固。处宴安之台，承克让之涂，德配天地，光被八极，功垂于无穷，名传于不朽，盖自处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秦以刑罚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以李斯、赵高为杖，故有顿仆跌伤之祸，何者？所任者非也。故杖圣者帝，杖贤者王，杖仁者霸，杖义者强，杖谗者灭，杖贼者亡。故怀刚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长，躁疾者为厥速，迟重者为常存，尚勇者为悔近，温厚者行宽舒，怀急促者必有所亏，柔懦者制刚强，小慧者不可以御大，小辨者不可以说众，商贾巧为贩卖之利，而屈为贞良，邪臣好为诈伪，自媚饰非，而不能为公方，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

全聚德包厢里，看着入口鲜美、软绵的烤鸭、面皮，**的眼睛有点湿润。

“唉……这些东西，我们天天都能吃上，可当时的老百姓，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白面和肉。”

两千多年前，同样，在平定了北地的陈豨之乱，已是垂暮之年的汉高祖刘邦，看着侍卫从当地百姓手里买来的口粮——麸糠裹着粗粮，混着碎树叶，做成类似于饭团的形状。

纵然是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刘邦，也不禁心中恻然，眼中发涩。

“这就是朕的百姓们一天吃的东西吗？”

“是的陛下，而且据臣所知，这还是下地干活的壮劳力才能吃到的食物。”侍卫长答道，“据臣在丰邑务农的父亲说，十几年前秦始皇时，咱们连这些都还吃不到。”

刘邦的近臣，曲逆侯陈平闻言，脸色一变，赶紧示意侍卫长不要再说下去了。

“陛下恕罪！微臣万死！”侍卫长猛省，自知失言，立刻跪地请罪。

“你何罪之有？”刘邦苦笑道，“苦啊，老百姓太苦了，朕自斩蛇起义开创大汉以来，西入函谷，剪灭项羽，拥有天下，如今，轻徭薄赋已有十年之久，可民生依旧艰难如此，令朕始料未及。”

刘邦示意侍卫长平身，把“饭团”递给了他，又叫人抬来了一册竹简。

“回长安后，把这个，还有陆贾大夫写的《新语》交给太子，让他知道……将来应该如何对待朕传给他的这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