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问鬼子头颅几许

“长官，无所谓咧。这名字好着呢，我也习惯了，反正说不定明天就用不上---”狗娃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错，狗娃子，咱哪怕就是只活一个小时，也要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小时的人，咋能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士兵，一脸书卷气，简直就是一个学生。

如果不是胸前挎着一支汤姆逊冲锋枪，再加一身破烂不堪的军装，你很难将他跟士兵联系在一起。

只见他说着，两步跨出队列，对狗娃子说：

“要不，我帮你起一个，你姓苟，按照谐音，就叫做苟万梓，一万两万的万，梓树的梓，象征着生机勃勃，自强不息。你看咋样？”

“好，好名字。”

“这名字起的好。”周围人都纷纷叫好。

史师长连忙对孙司令介绍：“此人叫赵仙羽，今年初才来的学生兵。”

“你是读于哪个学校的？”孙司令看着赵仙羽问。

“报告司令，我去年毕业于国立西北大学。”赵仙羽回答。

“很好，山河破碎，投笔从戎，年轻人，好样的。”孙司令说完，不再看赵仙羽，转身对旁边的卫兵喊：“来人，上酒！”

几个卫兵抬来一桶酒水跟两筐粗瓷碗，开始给敢死队成员分发。

见此情景，赵仙羽心里立刻打起了怵。

在后世的影视剧中，他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众将士捧起一大碗酒，仰脖全部倒进嘴里，然后将碗朝地上一摔，豪言壮语随之而来---

今天看样子自己也要经历一场现实版的豪情了。

赵仙羽之所以心里发怵，是因为他先天性酒精过敏，这一碗酒，怎么看也有半斤之多。

这要是一口气灌下去，别说等会还要去“敢死”，不就地瘫倒才怪。

现在的问题是，你只要敢瘫倒，信不信孙司令绝对敢立刻把你当做逃兵处置了。

为什么？那还用说，扰乱军心呗。

赵仙羽心里郁闷啊，自己不过就是做了一个梦，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到平行世界，而且一关一关的都是生死劫难。

刚才，赵仙羽之所以出头给狗娃子改名，也是想在孙司令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好歹也是一个文人。

赵仙羽知道，在现在这个时期，作为一个大学生，那绝对是属于“大知识分子”，堪称大大的人才，更何况自己还掌握了超前近八十年的知识。

万一孙司令身边正好缺少一个有知识的参谋什么的---

然而，对于他的表现，孙司令倒是给予了肯定，然而也就是一句“好样的”了事，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

看起来孙司令身边好像不缺参谋，缺的只是“敢死队”。

赵仙羽没辙了，现在他站在队伍的前面，不知道怎样才好。

卫兵来到赵仙羽面前，将一大碗酒递给他。

赵仙羽接过酒碗，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里面的液体散发出一丝淡淡的酒味。

原来桶里面装的是水，当然，酒也不是没有，赵仙羽估计，这一桶水里面最多也就是兑进去了半瓶酒。

难怪有“酒水”这个词，应该是指掺了酒的水，水才是主语。

所谓的壮行酒，实际上也就是一碗凉水，当然，里面酒的分子还是有的，否则就不叫“壮行酒”而叫“壮行水”了。

不过，这东西你把它称为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酒精度低点罢了，赵仙羽估计，按照后世的标准，估计也就是零点几度。

然而度数再低它也还是酒。

赵仙羽总算是放下心来，同时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

在后世，每当看到壮士喝践行酒的时候，他总是搞不明白，既然是在前线，哪里来的那么多酒？

就像今天，两百多人，一人就算喝半斤，也要一百多斤，难不成打仗的时候还要带上几百斤酒不成？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以茶代酒”，甚至“以水代酒”的奥妙。

另外就是，赵仙羽相信，像自己这样不能喝酒的人绝对不在少数，那么给这些人一口气灌半斤酒下去，估计立马就会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难不成没有半斤以上的酒量就没有资格做壮士？

现在，看着自己碗里的酒，赵仙羽算是明白了，如果把后世那种做做样子拍照片叫做“摆拍”的话，那么今天这碗酒绝对就是“摆喝”。

同时，他也悟出了这个“摆喝”的精华，那就是必须用大碗，想想也是。

如果只喝酒，每人半两，用小酒杯，嘬着嘴巴轻轻一抿，然后把那个小酒杯往地上一轱辘，那成何体统。

所以，必须用大碗，碗里还必须装满，并且还要一口气干了，然后把碗摔碎，这样才有气势，更能显示“宁可玉碎”之豪情。

至于喝的是不是酒，那就不重要了，只要心中有酒，那么喝下去的他就是酒。

想通这个道理，赵仙羽的心里不由一震，一股豪情陡然升起。

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跨越也好，敢死队也罢，还有孙司令，郝占山，都不能左右自己，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来掌握。

“酒”，果然是好东西。

赵仙羽的眼光变得凌厉起来。

队伍前面，孙司令并没有留意赵仙羽眼神的变化，他看看卫兵将酒分发完毕，便从卫兵手中接过一碗酒。

然后一字一顿的大声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弟兄们，喝了这碗酒---”

“慢！”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孙司令扭头一看，原来又是赵仙羽。

“学生兵，你有话要讲？”孙司令显得有些诧异。

“是。”赵仙羽上前一步，直视着孙司令：“长官吟的是王翰的凉州词，诗是好诗，不过我觉得用在此时太过委婉，不够劲。”

“哦？那你说哪个更适合？”孙司令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问。

“这个：磨砺以须，问鬼子头颅几许！”

赵仙羽一字一顿的大声说了出来。

孙司令闻言一怔，随即也兴奋起来：“好！好一个问鬼子头颅几许！过瘾。来，大家干了。”他一口喝掉碗中的“酒水”，然后将碗在地上摔的粉碎。

战士们的情绪被点燃了。

空地上，群情激奋，所有人都随着孙司令一口将碗里的“酒水”喝干，然后一使劲，将手里的空碗摔碎。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地上立刻铺满了碎瓷片。

“问鬼子头颅几许！”有人带头高喊。

所有人都举起手里的大刀，跟着大声喊了起来：“问鬼子头颅几许！杀---鬼---子。”

“杀---鬼---子。”

队伍的前面，史师长却是一脸的愕然。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队伍，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

史师长的愕然是有原因的，郝占山就不说了，他自己都承认“大隐于朝”了嘛。

可是这个赵仙羽却完全让他出乎意料，在今年初招的这批学生兵中，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赵仙羽。

也许是性格的关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柔弱不堪，纯不是当兵的料。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啦，他不但给那个狗娃子改了名字，竟然还敢对孙司令品头论足，而且还得到了司令的认可。

关键问题是，他在整个过程表现的从容儒雅，却又透出一股杀气。

“他的确不是当兵的料，而是做将的才。”史师长暗自思忖着。可是之前为什么跟今天判若两人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大隐于朝的主？

史师长感到自己凌乱了。

“史师长，咱们来研究一下。”史师长正在想不明白，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司令。

他连忙放下思路跑了过去。现在自然是以军国大事为重，至于那个赵仙羽，他是大隐于朝也好，突然转性也罢，打完仗再说。

孙司令找史师长是要跟他研究一下今天敢死队的具体行动方案，毕竟这些敢死队都是他的手下，每个人的特点他最清楚。

经过简短商量，两人决定将敢死队分成东西两队，分两路攻击盘踞在土儿庄城中的鬼子。

不过出乎史师长意料的是，孙司令竟然亲自提名要这个郝占山担任东路队伍的负责人。

“司令，这样合适吗？那个郝占山，他之前毕竟只是一个伙夫。”史师长小心的问。

看着他不解的眼神，孙司令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至于为什么等会再告诉你。”

史师长的确不理解，在他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摆脱那个伙夫老李头的印象。

尽管这个老李头变成郝占山之后，立刻就把那手枪玩的比擀面杖还溜，但是这跟带兵打仗完全是两码事。

东路敢死队，再怎么说也有百十号人，如果有什么闪失，这些人白白牺牲事小，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反被鬼子突破的话，那么整个土儿庄内的国军将彻底面临全军覆没。

可是，当他看到老长官那么有把握，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对孙司令立正敬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