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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历史架空>沙陀!沙陀!>第七回 杨复光临危拔都将 李克用承旨演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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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杨复光临危拔都将 李克用承旨演鸦兵

小说:沙陀!沙陀! 作者:历史的形影 更新时间:2023/8/15 16:28:12

黄巢坐驾长安,僖宗奔徙西蜀,各发诏敕于天下,一时各藩镇州府俱接双檄,一个命归顺,一个教勤王。

黄巢一使者持诏至忠武军治所许州,节度使周岌自忖兵势不足以抵御黄巢之军,欲降却又忌惮监军杨复光,犹豫不决,颇是踌躇。使者见状道:“今李儇窜于西蜀,唐室已如游魂孤鬼,不复为振。望将军审时度势,早附新朝——且许州地近长安,我大齐军日间可达!”

周岌请使者暂归馆驿,便设夜宴,遣人往请监军杨复光。早有人将其接黄巢诏旨事告知,劝其莫往,杨复光不顾而往。二人饮至酣处,杨复光蓦地放声大哭,周岌诧异。杨复光泣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重‘恩义’二字。将军起自匹夫,今为诸侯,当思富贵自何而来,奈何舍大唐天子而屈身投贼!”

周岌亦泣道:“无自忖不可独拒强敌,今日请监军,正为此事!”二人遂沥酒为誓。杨复光遣义子杨守亮率劲卒往馆驿杀黄巢之使。使者左右得讯,劝其快逃,使者从容道:“我为黄王使臣,不能竟王之命,何颜回长安?”遂被杨守亮斩杀。

杨复光斩杀齐使,又得报,闻知黄巢大将朱温在邓州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苦战。河中节度使本是李都,业已归顺黄巢,其麾下马部都虞候王重荣不忿,逐走李都,自为河中留后,引军抵抗黄巢。唐僖宗嘉壮其忠义,立授河中节度使之职。黄巢遂命朱温出同州讨伐王重荣。

杨复光便与周岌商议出兵相助王重荣,周岌道:“只是蔡州刺史秦宗权跋扈难制,不从我命。”

杨复光道:“此事易耳——我自往蔡州走一遭,命其出兵。”

周岌道:“不可——秦宗权为人奸狡狠辣,且全无信义。今天下已乱,无以为制,只恐其丧心病狂,加害监军。”

杨复光笑道:“我尝监临天下兵马,尚惧一小小刺史?”遂引了五千忠武精兵直奔蔡州。

秦宗权闻得杨复光骤至,一时不知所措,只得出城迎接。杨复光径问道:“国家有难,刺史欲何为?”

秦宗权一时不暇思忖,只得答道:“自当匡社稷、扶天子。”

杨复光道:“黄贼窃据神都,天子蒙尘,此正忠臣效命、义士竭力之时——刺史拥据坚城、执掌锐甲,当此国家多事之秋,不往疆场杀贼,更待何时?今有贼将朱温在邓州与我军鏖战,我奉旨前往救援,无奈兵微,刺史却要出兵助我!”

秦宗权一时无言推脱,只得说道:“谨遵监军之命。”遂点起三千精兵,命部将王淑率领,随杨复光听用。杨复光策马将行,回顾秦宗权道:“望刺史心口如一,秉持忠义,他日唐室复兴,论功朝堂,留名史册。”秦宗权口中诺诺连声,脸上红白不定。

离了蔡州,杨复光命兵将倍道而行,疾往邓州,却见王淑率部行进迟缓,便令王淑为前部。王淑道:“临行时刺史有令,教我引军只为后合。”

杨复光道:“你既随我听用,当从我调度。”

王淑道:“不敢违刺史之令,否则只恐回蔡州被治罪。”

杨复光冷笑道:“你违我军令,我即治你之罪。”说毕拔剑立斩王淑。众军骇然。

杨复光朗声道:“王淑违抗军令,逡巡不前,怠慢军心,今已伏诛,诸军为戒。今番行军,各兵将务必努力向前,擒杀贼寇者必有重赏,畏缩不前者亦定严惩!” 众军山呼“遵命!”于是杨复光将八千军士分作八部,名为八都,以牙将鹿宴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八人各领一都,指挥八都飞往邓州。

待奔至邓州,朱温与王重荣正自酣战,难分胜负,杨复光断喝一声,挥军鼓噪杀入战团,斜攻朱温所部。朱温之军鏖战半日,本已疲惫,无力抵御,阵脚骤被冲开,败退下来,朱温喝止不住。杨复光与王重荣合兵一处,加力冲杀,朱温折兵过半,退往同州,杨王不待他休整,亦追至同州,将城池铁桶般围住。

朱温困守同州,兵疲粮稀,忙命死士潜出城去,往长安求救。大齐尚书左仆射领军容使孟楷与朱温不和,竟将朱温塘报压下,反遣使斥责其作战不利。

朱温在同州盼救兵不至,自觉无望,部下胡真、谢瞳入内劝朱温降唐。谢瞳道:“黄巢草莽贱人,乘唐衰乱,伺隙入关,不足以成大事。今唐天子在蜀,诸镇勤王之兵云集景从,可见唐室人心未失。况将军在外搏命,奸贼在内掣肘,何以功成?昔章邯不平赵高之陷害,去秦归楚,得王关中,窃以为将军所鉴。”

朱温沉吟道:“败军之将,今更投降,只恐不为所器。”

胡真道:“黄巢兵力尚强,唐廷难以遽破。今将军降唐,唐廷必赐厚爵高禄以诱黄巢别部——只恐将军想不做田承嗣也难。”

朱温遂斩了监军严实,开城归降。杨复光道:“此贼奸狡无赖,心肠歹毒,留之只恐将来为祸我朝。”欲斩朱温。王重荣劝道:“留之足以招徕伪齐各部归降。”遂奏报僖宗,不日,中书令王铎为自来河中宣僖宗旨,授朱温左金吾卫将军,充河中行营副使,赐名朱全忠。朱全忠便认王重荣作舅,竭力逢迎。

当下王铎、杨复光、王重荣等共议行止,王铎道:“朱全忠虽降,然黄贼兵势仍强;各镇援兵虽至,然多曾败于贼军,不敢与战——复京灭贼之期,实不可计。”

代北都督李友金道:“沙陀兵马骁勇善战、天下无敌;朱邪父子雄才武略,昔日破庞勋之乱战无不胜,天下共知——唯受当时朝中奸佞所陷,不得已寄居阴山漠北——今若以上意赦罪招还,必益效死力,则黄贼不足平也。”

杨复光道:“我与李克用之家乃多年患难之交,夙知其人慷慨豁达,忠不顾身,若晓以大义,其必定捐弃旧怨,引兵前来灭贼。”

王铎遂命人飞往蜀中奏报僖宗,不日,僖宗回复准奏。王铎便遣代北监军陈景思为中使往阴山宣谕,径留在李克用军中为监军。

陈景思奉了圣旨,星夜北上,马不停蹄,待至阴山,宣天子谕,不再究李氏父子之过,复李国昌之职。另授李克用雁门招讨使,着亟引兵往复长安。李国昌父子拜受圣谕,李克用与陈景思把手叙话,毫无间疏。陈景思便留于李克用军中充监军。

至次日,李克用与陈景思同至教场,下令点沙陀雄兵数万,布于教场中。端的盔甲鲜明,衣袍灿烂;金鼓震天,戈矛耀日;四方八面,各分队伍;旌旗扬彩,人马腾空。李克用道:“此乃我部牙军,以衣旗帜衣甲区分,计有决胜军、铁林军、横冲军、突骑军、亲骑军、突阵军、五院军、飞骑军、雄威军、厅直军、万胜黄头军、匡霸军、飞腾军、马前直军等等军号。”陈景思惊叹道:“观此等沙陀健儿,俱是以一当十,勇如虎豹。”李克用笑道:“监军再一观我义儿军。”言毕,一声令下,教场中复驰入一支军,较之别军,更是人人勇健,个个英雄,威武雄壮,与众不同。李克用笑道:“我择选军中善战健儿,收为义儿,将其编为义儿军,实是精锐中之精锐。”时李存璋为义儿军使,李存信、李存灏、李存贞、李存贤、李存进、李存孝、李嗣本、李嗣源、李嗣昭、李嗣恩、李嗣肱等尽在军中。后人有一篇言语,单道李克用之义儿军,云:

义儿军,起边地,尽集雄杰并壮士。

战马嘶鸣声虎虎,校场烟尘遮鼙鼓。

驰骋往返弓壶斜,劲风卷来飞蝴蝶。

剑矛光辉映日月,一朝三饮枭犰血。

新醅烈酒充甲衣,但解兜鍪作樽卮。

箭簇入股谈笑若,铁枪搠面批手执。

鄂公临敌三夺槊,永兴逆战四十七。

人生何惧多宕跌,唯惧无为双鬓白。

铿锵建功男儿事,煌煌丹字垂书帛。

陈景思叹道:“此真乃天兵也!有此雄师,何患黄巢不灭?”当下与李克用商议,择日出兵。李国昌业已生病,不便南下,留在阴山调养,将南下之事尽付与李克用。

李克用意欲相约诸豪酋一并南下,诸豪酋久居漠北,无意关内,婉言辞谢。阿保机却欲同入中原,对释鲁言道:“此时中原大乱,与晋惠帝时略同,曷不乘此时机南下建功业?”

释鲁劝道:“此时中原与晋惠帝时又自不同——彼时八王之乱,晋朝内耗已尽;今唐虽失京畿,然其立国日久,人心尚不弃,且中原诸藩镇兵强马壮,岂能坐视我胡人占据中原而不顾?况我契丹诸部尚各自为政,宜先一统,再作别图。”阿保机拜服。

李克用遂与各部豪酋把酒话别,诸酋俱怀依依不舍之情。至与释鲁部作别,更自不同,同阿保机把臂为盟,相约日后再见。

待南下诸事调度停当,李克用向李国昌拜别辞行,李国昌道:“我家今蒙天子赦宥,我儿当感念圣恩之隆,戮力讨贼。为父身染沉疴,不复冲杀疆场。”

李克用惶恐拜道:“父亲本已授显官,是孩儿鲁莽轻躁,累得父亲复沦于漠北荒幾,实百死不足以赎孩儿之罪。”

李国昌道:“运数如此,你却不必如此自责。我家起自胡夷,世代统兵,世人自是多以为我家有异志,更兼我儿少年功成,且为人颇是刚劲率直,不免造人嫉恨。只是今后却要戒之慎之,行事小心,不要授人以柄。”

李克用道:“此节孩儿自当谨记。”

李国昌又道:“自安史造乱以来,天下汹汹,皇纲不振,贞观、开元之盛世早成明日黄花,今国势日叠衰微,贤愚共见。我沙陀部世受皇恩,夙秉忠义,乘此危时,自当为国尽心竭力,助天子扫除内忧外患,复兴皇统,重申大义于天下。我儿却要切记之。”

李克用再拜领命。

李国昌慨然道:“孰言胡人唯力利是视,并无忠义礼信?今我家当以兴复大唐、扶助社稷为己任,史家秉笔,自有公论。”

李克用道:“父亲以为今天下之势如何?”

李国昌道:“黄贼转战天下,攻城无数,然得而复失,不植根基;今虽克京畿,却不并战栗之土,不追流亡之帝,无所远图,其治必不长久。藩镇起自我朝明皇,初设本为靖边守土,安史乱后,渐始为祸,经历百年,愈演愈烈,各镇所辖兵民,只奉藩帅,不知君王,日后为朝廷大患者,想来还是藩镇。”

僖宗向天下藩镇发了勤王诏旨。时平卢军士哗变,逐走节度使安师儒,拥大将王敬武为留后。唐廷无力阻止,只得授王敬武平卢节度使。黄巢使者并至,亦授其职。王敬武一时不知进退。斯时各镇节度留后接僖宗诏书,纷纷率军赶赴关中,唯平卢未动。僖宗遣都统判官张濬亲往平卢督劝。

张濬见王敬武道:“将军乃是天子蕃臣,因何侮慢诏使;不能事上,何以使下!”

王敬武不答。

张濬又言道:“人生当先晓逆顺,次知利害。黄巢不过贩盐之虏,将军舍天子而向贼称臣,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师皆集京畿,而淄青独至;一旦贼,平天子返正,将军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不亟往分功名、取富贵,后悔无及矣!”

王敬武逊谢一番。另找部下计议。诸人各抒己见,王敬武益发踌躇。侍立小校刘鄩进言道:“李氏享国日久,民心不失,今虽避难巴蜀,然天下仍奉其为正朔,八方贡献不绝,他日必克复两京,如肃宗平定安史之故事;黄巢纠兖郓饥民、纳庞勋余党,乘乱而起,且寻朝廷之迟、因藩镇之隙,竟得纵横南北,然不植根本,不蓄仓廪,城池得而复失,钱粮唯依捋掠,今虽窃据神京,其敕令东不出同华,西不逾兴平,政事紊乱、钱粮窘困,又加各镇勤王之兵渐次集结,恐终不能久长。”

王敬武闻言惊喜道:“你有此见地,实是难得!”遂擢其为偏将。即发兵跟随张濬西出。

时感化军节度使支详命牙将时溥率军五千入援长安,行至河阴,军士哗变,奉时溥为首,返攻徐州。支详闻变大惊,左右道:“事态急迫,将军速走,勿作崔彦曾!”支详遂带领心腹出城而去,诸军将便拥时溥为感化军留后。时溥复遣军入援长安。

高骈亦得诏旨,与诸僚属计议。吕用之道:“节帅奉诏旨往长安勤王——设若事成,诸镇尽沾勋劳,节帅功不过一进、赏不过百金,以节帅今日之位,有何裨益?设若事败,折兵损将,尽毁节帅数十年之威名,况广陵与长安路途遥杳,万一淮南有变,不及骤回平息。当今天子播迁巴蜀、黄贼窃据长安,正所谓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时,我观朝廷之衰,不逾现世;藩镇之强,无过淮南——节帅统带精甲数十万、拥膏腴之地、控要冲之州,莫若静观时变,待天道有期——进可捭阖中原、再问九鼎,退可虎步淮南、也不失作孙策。”高骈自觉有理,遂不发兵勤王。

再言李克用整兵自雁门南下,并发牒文于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着其沿途供给沙陀兵将酒食。

那郑从谠乃是名相郑余庆之孙、郑瀚之子,云州兵变前为兵部尚书、门下侍郎。河东康传圭为变军所杀,朝廷便以宰相临制河东,其麾下副使王调、节度判官刘崇龟、观察判官赵崇、推官刘崇鲁、掌**李渥、支使崔泽等皆当时名士,人谓太原府为“小朝廷”。郑从谠见了李克用牒文,召集众人商议。王调等道:“沙陀人狼子野心,更兼兵马剽悍,若开城迎送,只恐生变,不复为制。”郑从谠乃传令沿途州郡闭城陈兵,严加防范。李克用闻讯大怒,引了兵将,来至晋阳城下,招呼郑从谠答话。见郑从谠登上城楼,李克用道:“我奉天子诏谕,往讨叛贼,为国除凶,与你进退一体,你为何视我如敌,令沿路州郡坚壁相拒?”郑从谠扶垛言道:“黄巢造逆,圣驾蒙尘,驻跸西川,遥盼克复神京不啻久旱而盼甘霖。将军既得天子诏谕,理合星夜倍道,亟往关中,奈何逡巡不前,置圣忧于不顾?酒食今已备下,希将军用毕,从速启程,以副天下之望。”李克用见状益怒。身边诸太保恨道:“斯人着实无理!父帅不必与其多言,待我等带兵夺了城池,杀个鸡犬不留!”陈景思止道:“不可——我等若恃强捋掠,与黄巢何异?”李克用沉吟片刻,戟指城楼道:“你但虑我夺你城池,我岂不知?此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乘犒军之利,行灭虞之谋——我不屑为此苟且之举。今便收兵暂回雁门,移书于你,约期攻城!” 说毕,整顿军马返回雁门。

早有人将此信报于行营都统王铎,王铎以墨敕谕郑从谠,严辞切责。郑从谠无奈,只得致书李克用谢罪。李克用得信,并无动静。义武节度使王处存闻讯,自往雁门来见李克用。

李克用与王处存熟稔多年,自是殷勤款待。王处存并无赘语,径直言道:“将军既受天子诏旨,因何仍逗留雁北,不南下讨贼?”

李克用道:“河东郑从谠遇我如敌,他是朝廷宿臣,天子势必偏袒于他。昔日我父子浴血苦战而灭庞勋,天子不恤劳苦,贬窜我父子与边北;段文楚犯众怒而获杀身,朝廷却以我父子为叛逆加兵征剿,迫得我父子流落荒漠。今既授我以讨贼之任,却不能推心置腹遇我,其以我心为何?”

王处存闻言起身道:“长安沦陷,天子西狩,王道陵迟——此诚忠义之士报君王、死国事之时也。将军世代国之柱石,值此社稷危亡之际,当捐小嫌而全大义。我今日亦明誓:若他日天子再负将军,将军自可取我首级,尽有我易定之土!”言毕,拔出佩剑,刺臂出血为誓。

李克用亦早已起身,铿锵言道:“以兄之慷慨节义,我纵赴死,亦无所恨!兄再勿多言。我即日起兵便是!”二人把臂为盟,含泪而别。

李克用遂二次南下。行至太原府,郑从谠率众赍了牛羊酒食,出城迎候。另赠沙陀军钱千缗,米千石。李克用笑道:“钱粮不必携于军中,你权且与我看管——待来日我破贼功成,必移镇河东,置治太原。”

郑从谠坦然道:“但有陛下诏旨,我自当束身归朝。”

李克用遂催兵前往长安,以李存孝为前锋,进屯沙苑,与黄巢之弟黄揆军对峙。时诸道军马已集于长安四面,中书令王铎充任四面诸道行营都统,以李克用为东面北面行营都统,杨复光为东面都统监军使,陈景思为北面都统监军使。

却说李克用甫才扎营,忽人报道:“长安有一将,乘马来寨中,要见招讨使。”李克用命人引入帐中询问,乃黄巢部下将军米重威。李克用问其来意。

米重威道:“我主所敬者,惟只将军。今特使我来结盟——想将军父子披枪蹈戟,于李氏有再造之功,然李氏寡恩,欲教将军父子长留边辟,终老蛮荒。将军承将士拥戴,掌制均衡,李氏不念前勋,翻加征剿,虽汉高之负淮阴、晋文之诛钟邓,无过于此。今受我主兵锋,复思将军勇力,古人云‘建高人之功而事庸主,何以图安?’只恐今日我主息兵,明日将军伏俎,窃为将军所忧——我主精于诗书,长于军旅,起事以来,攻无不摧,战无不胜。却蕲州之舞蹈,拯黄梅之蹉跌,之后神兵电扫,旬年颠覆李氏,三王以来实为鲜见,若将军与我主相联,定天下如反掌耳。”

李克用听毕叱道:“黄巢逆天无道,荡覆王室,我尽忠唐室,属命李家,恨不夷黄巢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逆贼结盟!你可回复黄巢,教他洗颈待戮!”米重威连连叹息,离营而去。

越日,李克用与义军交兵,一战大破黄揆军五万。

又进至蓝田陂,破尚让军十五万。各镇兵马见沙陀军得胜,方才次第向长安进兵。

李克用率沙陀军与忠武镇将军庞从、河中将军白志迁等为各部之先,在渭南遇黄巢自率大军。义军奋命死战,却终不敌沙陀军悍勇,三战三负,死伤无数,退往长安。李克用一军马不停蹄追赶而来。义军奔入光泰门,沙陀军接踵而至,李克用一马当先跃入光泰门,部将杨守宗引沙陀军并庞从、白志迁等军潮水般涌入。黄巢见大势已去,知长安不可守,遂携众离城而去。

彼时杨复光亦在李克用军中,随之而入长安,见李克用正在光泰门前指挥沙陀军冲杀。杨复光向李克用贺道:“将军旌麾南下,战无不胜,神兵电扫,旬日间破强贼,复神京,再造社稷,其功更胜郭子仪、李光弼。况将军年止廿八,尚未而立,为诸帅中最少,然居功第一,实古来少有也!”

各镇兵马渐次入长安,众人自知李克用居功至伟,无人可匹,却也未免嫉恨,因李克用一目微眇,故私唤之“独眼龙”。

杨复光早使人誉书捷报,奏于蜀中僖宗;一面又调度人马,追剿黄巢败兵。不日,僖宗旨下,褒奖诸路复京兵马。授李克用同平章事领河东节度使;授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其弟王重盈为陕州节度使;授朱全忠宣武节度使;授杨复光开府仪同三司,封弘农郡公。其余诸镇各有封犒。

收复长安之时,唐室各大镇皆出兵马,独淮南镇未出一兵一卒。僖宗衔恨,遂下诏免去高骈淮南节度使并江淮盐铁转运使之职,征其入朝,授以侍中虚职。高骈接招,向左右问计。吕用之道:“节帅为唐室造下奇功无数,今仅以未出兵复长安,便要解节帅兵权,足见天子寡恩。”张守一道:“节帅若离军伍,无异龙离江海,不复为英雄也。”正在此时,又接到庐州刺史杨行密之书信,言“节帅功盖南北,名满天下,嫉恨者甚多。今若脱离甲兵,束身入朝,必为所算。切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高骈遂不受朝廷之命,且回书抗拒。僖宗恼怒,命郑畋草书切责高骈。自此,高骈不再听从朝廷调遣。

李克用在长安会晤诸友,盘桓多日,正欲往河东就任,忽接噩耗:杨复光于河中病故。李克用忙携了亲随,备了祭礼,自往河中府凭吊。抵达河中府,王重荣迎接,径奔灵堂。李克用奉祭礼于灵前,放声大哭道:“杨公与我家世交,幼蒙教诲,今又荐我入关平贼,于我有再造之恩。公秉王佐之才,竭忠王室、忠肝义胆,为剿灭乱贼、恢复社稷,不畏刀斧、奔波操劳,天人共鉴。今功业甫成,未及安逸,竟撒手人寰,令人思之怎不断肠?” 泪如涌泉,哀恸不已。王重荣并鹿宴弘等八都将齐来解劝。

不日,天子旨下,追赠杨复光观军容使。

杨复光既死,八都将不愿居于王重荣之下,遂奔许州。鹿宴弘主持州事,日久渐与韩建、王建、晋晖、李师泰、张造等五将生出嫌隙,五将负气离去,归附田令孜,田令孜厚待此五人,命其统领随驾都军,号称随驾五都。

李克用祭毕杨复光,方率人马前往河东。郑从谠早接诏旨,便与李克用一一交割,神色坦然。李克用却也佩服。交割完毕,遂在晋阳城下作别。郑从谠道:“将军神威,古今罕有,年未而立成此大功,实是国家栋柱。今王室摧微,国是凋敝,还望将军以扶拯王室为己任,建桓文之伟业、灭操莽之奸雄——如此则天下幸甚!更望将军勿念旧恶,善待河东百姓。”李克用与之拱手话别。

自崔季康之时,河东多与李克用交兵。既入晋阳,李克用命张榜晓谕军民,言不咎既往,嘱其安心。又调度河东诸般事宜,盖寓、李存璋、康君立等俱授要职。

未及数月,李克用得讯,知父亲病笃,忙带了亲随,星夜赶回代北。李国昌在榻上嘱咐李克用道:“我家祖居北蹟,中原向来目我等为蛮夷,以为我等全无忠义礼信。自宪宗以来,我家积功至显,且久掌劲兵,多有人以为我家有异志,我甚畏此流言:昔淮阴勋比伊、吕,然见疑身亡;仆固功较仪、弼,却受谤名裂——诚为后人之警。我儿今复裂土封藩,当敛之慎之,以保我家之长兴。”李克用于榻前顿首受命。

李国昌复命以车将其推于室外,南望中原,叹道:“不能复入中原矣!”言讫抱憾而薨。

朝廷闻讯,厚加抚慰,加授李克用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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