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生了个孩子叫暖暖

三轮车在山道上一路颠簸。

冬天的道路很坚硬，虽然还没开始下雪，山里已经有些人迹罕至了。

正是半下午，这个时候在盘山道上，很少能遇见行人。

获鹿山是一群山，从东到西，扯天蔽日，像一群赶路的巨人。

获鹿山的道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开车行走的，山虽然不高，但弯多，路窄，初来乍到的人不用说开车，空身人走，也时常惊出一身冷汗。

我没想到刘坤子竟然敢开着三轮车在盘山道上飞奔。

很多时候，这个平时软的像面条的男人，总会有一些惊人之举。

但毕竟是山道，路上坑坑洼洼，刘坤子倍加小心，有些险情还是躲不过。

车子总是一阵阵上下颠簸，引来我的一阵阵撕心裂肺地疼痛。

经过最初的疼痛喊叫后，我定下神来。尤其是看到近在咫尺的刘坤子，我内心突然坚硬起来。

我很不习惯在他和何**面前表现得软弱。

我咬住牙，坚持一声不吭，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就跟淋了一场透雨一样。

我能感觉到刘婶的怀抱自始至终处在紧张颤抖之中。

她不停地催促提醒着刘坤子。

“坤子，快点，快点！”

“坤子，慢点，慢点。”

一开始刘坤子还有些分神，到后来，已经不再理睬刘婶的大呼小叫，完全进入一个驾驶员的角色。

他驾驶着三轮，两眼紧盯着前方，被风吹起的头发和衣服，像两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这时的刘坤子已经不是刘坤子了，这时的刘坤子才是我最喜欢的刘坤子。

为了分散一点疼痛的感觉，我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背影上。

这一年多的时间，刘坤子仿佛大了许多，虽然我知道他比我大三岁，但我过去总觉得他和我差不多大，甚至还没有我大。

这种感觉现在发生了变化。

现在的刘坤子像一个电影里的勇士一样驾驶着三轮，在高低不平的盘山道上快速行驶，送我去医院。

本来这个活要何**来干。

但现在何**不在我身边。

那个大我十几岁的何**是我男人，我给他怀了孩子，而现在，这个孩子因为意外恐怕要提前降生，或者会出什么意外。

这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消失。

不知为什么，就像何**坚信我会生一个女孩一样，我也坚信这个孩子不会出什么意外，即使他（她）离预产期还差三个月就赶来捣乱。

疼痛加剧起来，我死死地抓住刘婶的袖子。

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刘婶再度大声呼喊坤子快点快点。

刘坤子的腰弯成一张弓，仿佛那样就会最大限度地给三轮车加速加力。

突然一道凸起的石梁横在路中间，占据了道路的一大部分；刘坤子把方向盘一打，想绕过那道石梁。

但右后轮还是在石梁上弹了一下，又重重地跌落下来。

我和刘婶的身子都同时被颠得一起一落。

“咚”地一声，三轮车一阵摇晃，我同时也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跟着刘婶也叫起来，但她不再叫刘坤子快点，而是改成了：“坤子，快，快停下来！”

三轮车停下来。我已经感觉到身体里边的翻江倒海。

一阵清晰地**和下坠，同时，大腿的皮肤也清晰地感觉到一阵阵温暖的水往外涌，我的衣裤完全湿透。

刘婶突然镇定下来，她不再大呼小叫，而是轻轻地嘱咐刘坤子：“坤子，去，看着人，别让男人靠近。”

说完，她俯下身，迅速地帮我脱下裤子。

她轻轻地但是又很坚决地说：“**媳妇儿，不用怕，使劲，已经看到小孩头发了。”

我往下使劲一运气，感到一团东西随着温暖的水往外走，我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但我不是笑那团东西往外走得很快，我是笑我竟然听见自己用力的同时打了一个响屁。

紧跟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刘婶笑了。

她说：“**媳妇，你真行，第一胎竟然就这么顺。”

她显然没听见我那声响亮的屁声，她听见的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刘坤子也是只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所以，后来他们娘俩在村子里说起这件事都是滋滋称赞。

刘婶说：“何**媳妇真行，一使劲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就跟拉了泡屎那么简单，而且还是自己咬断的婴儿脐带呢。”

对不相信，或者故意装作不信的人，刘坤子负责释疑。他不停地点头，嘴里说：“就是，就是。”

有人故意打趣他：“怎么了，你看见了？”

刘坤子一愣，赶紧说：“我听见的，我听见的。”

不过有一点是事实，婴儿脐带确实是我自己咬断的。

一身血污的婴儿被刘婶抱在怀里，但婴儿脐带还连着，刘婶试了几次，她衰朽的牙齿竟然咬不断这根肉条。

她先看了看刘坤子，马上觉得不妥，就扭头转向我。她焦急地问：“**媳妇儿，你敢自己把它咬断吗？”

我看了一眼，二话没说，低头狠狠地一口，那根脐带就在我嘴里一断两截。

一阵手忙脚乱后，刘婶敞开衣襟，把婴儿抱在怀里。

刘婶翻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很平淡地说：“**媳妇儿，是个女孩。”

我说：“好，这下随了何**的心愿了。”

刘婶说：“七（个月）活八（个月）不活，这孩子真是命大，回家好好找人起个名。”

我说：“不用找人，就叫暖暖。”

我想起了孩子从我的身体里面往外走时，皮肤上那阵温暖湿润的感觉。

刘婶愣了一下，马上就默认了，她低下头轻轻逗弄怀里的孩子：“暖暖，你个小暖暖，你来得真是时候。”

看着太阳已经转到获鹿山的西边，我说“刘婶，咱们赶快回家吧，一会儿何**就要下工了。”

疲倦已经袭上我的身，这时候，我想睡一觉。

刘婶却说：“不行，还要去乡卫生院，没有他们的出生证明，孩子报不上户口。”

何**赶到乡卫生院妇科病房时，我已经很安稳地躺在病床上。

我对他说：“何**，省了你的事了，你这个爸爸当得容易。”

何**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问：“给闺女起了个啥名？”

我说：“叫暖暖。”

他笑得更开心了：“暖暖好，暖暖好，让闺女从小就知道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