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闯祸了

小山东已经走出十几米开外了，突然被人喊，猛地回头。

看清是我，他笑了。他认识我，知道我是福利院的孩子；我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觉得今天我不会多管闲事。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他动了我的朋友，我要把朋友的面子给找回来。

我说：“小山东，你把钱放下。”

小山东说：“你管的有点宽吧？”

我说：“我就要管！”

三句话后，小山**白，我今天是让他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小山东说：“我要是不给呢？”

我说：“你今天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我话音刚落，小山东就突然一拳打向我的眼睛，我马上低头一个格挡动作，紧跟着反手一肘，冲小山东的耳根猛击。

小山东猛低头，躲过了这凶狠的一击。

其实，我并没有真想置他于死地，这一肘，力量和速度都收了三分。

但小山东没看明白这一层，觉得自己身手敏捷躲过了我这一击，所以，他依旧气势汹汹，摆好了格斗架势，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当我脱下脚上那双破了洞，不太跟脚的运动鞋时，我让他知道了赤脚大姐的厉害，被我连着三个过肩摔，他马上被吓破了胆。

那天围观的人像赶大集。

人群里有人在喊：“嗷，嗷，快来看呢，男人打不过女人，假小子子揍小山东了！”

小山东被我揍得东倒西歪，最后成了气喘吁吁的小绵羊。

他嘴里不停喊着：“假小子快住手，你是我姐，你是我姨，你是我奶奶！”

我也想见好就收，毕竟这群痞子也不好惹，我只想把钱给要回来。

我停下手，回身四处找我的破运动鞋。

刘坤子马上双手送过来，原来他一直把鞋给我提在手里。

但是晚了，有人报了警，民警大王骑着三轮摩托来把我和小山东一起逮进了派出所。

民警大王是个断案的老手，龙山街上的痞子混子都装在他眼睛里。那天我和小山东一进派出所，他没问两句，就一拍桌子，对我伸出了大拇指：“假小子，好样的，你今天立功了！”

原来，这个小山东是个惯犯，三日两头进去，前几天他在街上打了人，民警正找他呢，他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今天是寻衅滋事加抢劫加嫖娼，数罪并罚。

实际上小山东今天想抢几个钱马上离开龙山街，准备坐车去外地，没想到出师不利，遇见了我这个刺头。

他被民警大王带上铐子直接送到分局，填进了拘留所。

我打小山东属于见义勇为，属于立功表现，做完笔录后，立刻释放。

我从派出所一出来，就有好心人对我说：“假小子，你快跑吧，你和小山东打了架，他哥正满大街找你呢。”

小山东哥哥叫大山东，在龙山街上是一对兄弟小魔王，平时领着一帮小痞子在龙山街上兴风作浪。

何**和刘坤子直接骑着摩托车在派出所门口等着我。

前一段时间，何**用我们三个凑的钱又买了一辆二手摩托。

他们说得更玄乎，何**吓得嘴唇哆嗦，话都说不成溜：“假，假小子，赶，赶紧走，先去我们老，老家躲几天。”

我说：“怕什么，他们敢动我，派出所饶不了他们。”

何**显示出了老成世故，他说：“你就别犟了，他们打了你，等派出所抓他们就晚了，受疼的是你。”

我想想也是，在这龙山街上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一个下岗工人，没爹没妈也没家，到哪里也是混。

但我没急着走出龙山街，我让他们陪着我先去龙山街小学。

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可能长时间不回来，学校里有我想见的人；那就是周校长。

我拒绝何**和刘坤子和我一起进去，我不能让周校长看见我和他们在一起。

但周校长不在，回答我询问的是数学老师。

她说：“周校长开会去了，你找他干什么？”

我说：“我没事，我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数学老师斜了我一眼，不再理我，完全是一副不相信的态度。

我走出办公室，没有走向那条冬青小道，而是一直走出学校，来到大门口。

我坚持在门口又等了半小时。

当放学铃声响起，秋天的暮色慢慢四落，夜幕上睁开了一个个小眼睛，我终于死了心。

周校长是不会回来了。

我说：“何**，刘坤子，咱们走吧。”

我们这份超大夹心面包一开始是一直向西飞奔。

离开龙山街，我们必须向西跨过铁马河。

跨过铁马河，华灯初上时，我们进入长堡乡政府驻地。

一进入长埠乡政府前面的长宁大街，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这里的一切总感觉似曾相识。

我说：“何**，你停一下。”

风驰电掣的风声马达声淹没了我的声音。

何**已经归心似箭，我从他紧绷的脊背肌肉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两眼紧盯着前方，加油门，提速，成了他感官的全部。

我大声喊：“何**，停车，我饿了！”

先是刘坤子，紧跟着是何**，他们都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的高分贝声音总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听到的同时，何**的肩膀上已经留下了我的掐痕，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停下来。

不仅仅是饿了需要吃饭，关键是，我感受到了异样。

这个长埠乡政府不同寻常！

何**已经很自然地转换了角色。

在小酒馆里坐下来，他主动去张罗一切。

他要了我最喜欢吃的水饺，又专门切了一盘猪头肉。

他们俩个都吃得很小心。

确信我完全吃饱了时，他们才放开肚子，敞开大嘴，把那些香喷喷的水饺和猪头肉一个劲地往里填。

四个盘子溜光明亮，干净得像被舌头反复舔过了一样，老板乐得裂开大嘴直笑。

“老板们吃得好，欢迎下次光临，欢迎下次光临！”

何**出门就摆开架势准备跨上摩托。

我说：“不急，咱们到前面走走看看。”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径直往前走。

何**推起摩托吃力地跟着，刘坤子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自言自语：“前面是一个小树林。”

前面果然是一个小树林。

是那种行距均匀的人造小树林，里面一片空地，有跳广场舞的人影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