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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小说:星辰曜 作者:竹勿句 更新时间:2023/6/4 20:43:55

山海世界的另一个面,这一方小世界在星辰降临之前,人族已经演化出属于他们的文明。人间五帝、诸子百家,再到秦一六国,历史洪流滚滚,秦失其鹿,天下群雄迭起。元人张希孟有词曰: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却说那时有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为遣心中郁闷而独自云游四海,行至阴山山麓下偶见莺飞草长,思乡情切不觉驻马吟赞:“山麓生阡陌,阳春同大道。人间春色好,第一是田庄。”方吟毕,恍然见天上有星光遍布,紧接着訇然巨响——

星辰一经到达这方世界,标记在其晶体上的金乌印记蓦的炸裂了。星光遍布九域,一分为十二,星辰本体失去神力之后,已然如石头一般坠落在这片富饶之地。

不过一箭之地,秀才驰马来看时教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龟裂的地纹如巨大的蛛网,黑黢黢的陨石坑里立着一块好大的巨石。自马上看向坑里,石头高出地面十余尺,宽则大约有二十来尺。秀才正估摸着,山林起簌簌,古猿嗷啼不止,间隐约听得有村民的呼喊声。秀才忽然莞尔,取了笔墨,快步蹑到这颗巨石上,只见他一手挽袖一手写字,提笔写了两字:傲来。写好了秀才便躲在高粱地里打算偷觑村民们的反应。不多时当地的七八个居民一同赶来了,好些个手持器械,有得则拉着猎犬。见他们头箍丝带,身上的衣着打扮也颇为奇特,因此知道他们并非中原人士,秀才心下自忖:今多事之秋,且人生地不熟,有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作罢早回家吧。想毕,秀才踅足回到马上,往中原去了,后来这人中了岁贡生,不在话下。

居民们对这颗天降陨石感到新奇,将此事上报给部落首领,耶律单于感知到星辰孱弱的神力,因此命人将星辰放置在潮阳口,以镇四海。星辰镇海,万民安宁,这片土地英雄并起,耶律单于自此带领部落脱离了中原,并自号傲来国割据一方。当时的十二道星光化作了守护塔,在塔下也诞生了许多的英雄,自此九域神州开启了英雄纪元,后世人称这片大陆为“王者大陆”。时过境迁,连年的外战与内耗下傲来国开始衰退,不得不求和于中原国,自此成为天朝的附属国。

且说中原稷下有一学究,姓庄名游,庄子后人也。庄游将这动乱的十年称为时光的流放。庄游自立学说,此后影响逐渐深远,不少能人异士皆慕名而来。朝廷为笼络各方势力,开办了稷下学宫。便是这时起,“时域”这个特定词在坊间流行了起来。但中原国境内真正明白其意义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或许是这种神秘,让人们心生向往罢,也得益于此,中原国正在这片大陆展现属于它的盛世繁华,而中原国的首都长乐都,则是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隅。

中原与傲来两国交境上夹杂着一座自治城,名夜凉城。有传言称夜凉城的城主便是稷下学宫出身,对此夜凉城的本地居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然而还是可以看出端倪的,夜凉城的用人制度,必要条件便包含了应聘者需通过稷下学宫的选拔。“选拔”三年一度,今年恰逢其会,夜凉城的居民聚集在布告墙前,众生百相,有的人似听了什么绝妙好书一般的神情,有的人不看布告墙上的字,却吊起耳朵来听旁人谈论,而这一个中年男子则直瞅着墙自言自语。

“啊……一晃三年了。”男子竟然泪眼潸潸。

“哎,大兄弟,你识得这榜上的文字么?说的是什么事哩!”一旁有个黑瘦矮的男人突然来问道。见他一身锦衣,却自言不识字,男子拭了拭脸道:“上面说的是稷下选拔的事,张榜布告,为的是让夜凉城的居民踊跃报名。”

“嘿,那可有好戏看了。”

“仁兄也想去试试?”

“大兄弟,你高看我了,俺不过是个贩夫走卒。现如今世道好了,俺想趁此机会再经营一把。就是不知道那地方的人都需要些什么?”

“不若你我结伴相行如何?鄙姓秦。我本是中原人士,离乡已有三年,心中早已十分想念。借此盛况,锦衣还乡,岂不美哉。”

“可以啊。俺姓吴,叫我阿吴就行。那个咱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挤出人群,不料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体瘦脚轻的布衣青年。

“这位兄台,实在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见秦姓男子道了揖后快步去了,这名布衣青年邪魅莞尔,他带着扒来的钱袋去了报名处。……

事务兵瞅了瞅面前这个青年,眉清目秀,长得倒是端端正正,却孤家寡人,布衣在身,没看出别的本事,倒是感觉有几分气弱。因想:报名参加选拔的多是些能人,有谚道:高山藏虎豹,深泽掩蛟龙。如此一想,事务兵接待了青年,他道:“缴了费,就算挂了名了。你是打算和组织的军队一起去,还是你自行去。若是要和队伍一起去,尚需缴纳车马费。”青年摸索出钱袋,打开来一看,发现满满当当的袋子里一分钱也没有,里面装的尽是些古怪的药丸子。药味冲鼻,他嗤了一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钱来,道:“这是我的报名费,我独来独往惯了,我自个去长乐都吧。”“行吧。”见事务兵在报名簿做了记录,要了张回执后男子便回,还没走到大门,忽然背上被人搭上了一只手。手的主人喊道:“韩进!”这时,青年男子本紧缩的脖子又扽直了出来,他缓缓转过身来,见这人的娃娃脸上绽着笑,白净高瘦,不像当兵的,倒似赶考的。没错了,果然是儿时的玩伴,上私塾的那几年韩进都是寄住在夜家的。韩进撇嘴道:“原来是你夜梓飞。”夜梓飞道:“你这家伙,我家里人没白养你好几年呵,你倒还认得我。”韩进道:“你怎么在这呀?伯父伯母还好么。”“都还可以啦。不说他们,你瞧瞧我。”韩进围着站得笔直的夜梓飞转了一圈,咋舌道:“你这身衣服挺气派啊。你当官了?”

“也就是个亭长,算不上官。”“可以啊。虽然芝麻绿豆点的大吏。”

“你呀。说吧,你干什么来了,应聘么?”韩进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夜梓飞拍了拍韩进的肩膀,两人一齐去了营地外的一家客栈。韩进对好友讲述了他近三年的经历。庶出韩进其母死后,他便被赶出了家门,守墓三年,亦是自省的三年。

夜梓飞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浪子还挺孝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下大牢了?”韩进吃了酒,脸颊如扑粉,唯独嘴唇一如既往的略略发黑。

“不、不是。”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梓飞,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么?”韩进见夜梓飞摇头,又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我的母亲建造一座可供万人祭拜的陵园。”

“将相出寒门。你只要踏踏实实的,伯母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韩进,你今后有何打算?”

韩进放下酒碗,从怀里掏出一张报名凭证,夜梓飞看了,沉默半晌。“韩信,不是我打击你,你这身子骨,能行吗?我听说去参加选拔的,可都是些能人异士。拳脚无眼,别到时候被人打伤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夜梓飞可记得小时候拉着韩进慢跑,他愣是跑到终点才倒下。韩进昏迷了好久才醒了过来,夜梓飞问他为什么停下。韩进不语,只是将嘴唇咬得发紫。

“成与不成,试一试才知道。”韩进正举杯,兀的砸嘬了一口气,他道:“等等,这个、选拔和干架有什么关系?”夜梓飞笑了,“就你这样还想去打擂台,别闹了。优胜劣汰懂不懂?强者为尊懂不懂?家族博弈懂不懂?要我说别去了,跟着我,稳稳当当的……”

“狗屁,我韩进岂肯当一个大头兵。”韩进喷着酒沫星子登时站起。行了两步又踅回来,把报名凭证从夜梓飞手里拿了回来,还往桌上丢了一个钱袋。

夜梓飞道:“这是什么?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这里面不是钱,是一堆药丸,药丸、药丸,送你药丸……”韩进咽下酒嗝道:“我说梓飞,你可要收好咯,这可是我偷来的。”楼道里韩进和小二摩肩而过。夜梓飞见小二慌张神色,便问:“什么事?”小二正打算开口,楼道又发出了“咚咚咚”的声响。

“夜亭长,右将军有令。”一个大兵上楼来喊。“速带我去。”夜梓飞把袋揣兜里回兵营去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一离了客栈,老远便听到吆喝声。韩进百无聊赖,自在心里盘算着向哪个不开眼的财神爷借点盘缠时,蓦的乜见有人似在跟着他。

“……杜十娘牌妆奁,物美价优,欲购从速。走过路过别错过咯……”韩进快步蹑到前头卖妆奁的摊车前,随手提溜起一把铜镜,果然望见后面有人在跟踪他。

“客官,镜子还可以吧,买一套送心上人可合适了。”小贩倾着身道。

“这镜子颜色太冷了,我不喜欢。”说完韩进将铜镜高高一掷。“哎,你……”小贩慌忙接住,引得摊车晃动,杆上挂着的铜镜漫射阳光直晃人眼。“忒没素质了。”小贩眨眼再看,韩进宛如石子沉江心不见了。

小巷里韩进喘得像一条狗,他的气短是打娘胎里出来,倒也奇怪,他犯了事从未被人逮着,韩进以为这是老天为他开的窗。望着旧墙斑驳,韩进感慨良多,其实他早将这里的每一条巷子都烂熟于心,哪一个巷子有活路,哪一个是死胡同,纵是多年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至今都记忆犹新。

“想追我,门都没有。”韩进咧着笑。“小兄弟,你这是何必呢。”巷口的人声突兀得似警铃。韩进的心提到嗓子眼,伸头看去,那人薄唇冷目,廓若刀削,果然是那中年男人。

韩进道:“你是什么人?”“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韩进是也。”“好小子,敢在我面前自称小爷。”言讫,中年男子极快地冲了过来,眨眼便扑到面前,韩进瞅准时机就地一滚,不料还是被他擒住了胳膊,韩进扭出一拳朝那人的脸上招呼,“啪”一声叫他手掌接住了。男子双手如钳,死死钳制住韩进的手腕,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韩进的痛呼尚咽在喉咙里,人已晕了过去。

夜梓飞赶到的时候,似乎已经开完会了。远远的夜梓飞就看见营地外堆积着如山的辎重,人马嘈杂,三三两两的,好几拨人陆续把箱子搬进了营地。夜梓飞踮着脚向营地内望去,见人头攒动,那伙人把箱子放下,才看出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本地的居民。

“这些都什么呀?怎么这么多?”夜梓飞搂了个门卫来问。

“亭长,俺也不知道,好像是外贸物资。”

总兵帐外,夜梓飞徘徊了一会后,帐内传来了一个洪厚的声音:“夜亭长,进来吧。”

“刑总兵。”夜梓飞讪笑着扎进了帐篷里。若非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夜梓飞是不大想来找他的上司的。他对邢荣总兵并没有什么不满,只不过每次和他接触,夜梓飞总感觉自己没有秘密。

“嗯,梓飞,你来的正好。”一打夜梓飞进了帐内,邢荣就时不时擤鼻子,“梓飞,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的药味。”夜梓飞心中腹诽:又来了。邢荣长得就像老兵油子,方脸浓眉浑浊目,似疤似褶的法令纹挂在鼻子两翼,每每昂着又大又挺的鼻子这么一嗅,好像就能把所有秘密都嗅探去了。

“总兵,可能是外面那些物资装着药材吧。”夜梓飞笑道:“对了总兵,您有什么要吩咐我的么?”

“是这样的,右成将军有令,要我们这个据点派人担任此次的保卫任务。”

“总兵……”没等夜梓飞发问,帐外传来了吆喝声。“一、二、三,起……”见邢荣望窗口努了努,夜梓飞会意,踱去看了。外边空地上聚着一伙人,三五个大力士肩膀挨着肩膀,抱着一个磨盘大小黑箱子吃力地**着。特制的钢架马车前,一个四五十岁的胖男人正在那比手画脚。

邢荣道:“那长耳如坠,两手过膝的人就是这次要保卫的人物。他是有名的珠宝商人。姓刘名瑞。”夜梓飞回过头来道:“珠宝商人?总兵,咱又不是镖局。”

“我说梓飞,刚才开会你去哪了?你以为什么事需惊动右成将军?这个大耳贼可不是一般的商人。”“大耳贼?”夜梓飞汗颜。

“他是带着傲来国的贡品来的。你晓得了吧。”

“总兵,叫我来该不会?”

“没错,咱这个据点的人一致推介你。我也看好你,你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啊!”

蓬雀山某处的炼丹房里炉火烨烨,丹炉似盥洗的澡盆,里面盛满了青色的药水。细火微光,药水渐浓,韩进的痰厥已愈,他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赤身**睡在这药盆里,他急忙四处摸着自个的身体,在确认了没少零件后,他长舒一口气。

“唉,我怎么来这里的?对了,是那个男人……”韩进刚回忆起来,便听到走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韩进急忙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醒:小样,竟敢把小爷扒了,待会有你好受的……

男子回到炼丹房,见着地上的水渍,知道韩进已经醒来了。他踅足去到内间,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取了尖刀后回到丹炉边,埋着头打磨着,直发出“嚯嚯”似磨牙的声音。

“啧啧……”男子忽然咋舌:“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用来喂这把手术刀再合适不过了。”男子边说边用余光去瞥,韩进倒是无动于衷。男子将小刀放下,转头去拾来了柴火,丢了几根到炉下,他双手环胸的守在丹炉前面。

“啊,受不了啦!”韩进登时站起,霎时间污水四溅,男子一个旋身向后撤了几步。韩进翻出丹炉拾了刀,愤愤道:“我去,不就几颗丹药,至于吗?”

房间里弥漫着水蒸气,两人四目相对,男子撇着嘴道:“你确定不先穿上衣服?我要想对你不利的话,又何必救你。”韩进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他穿上衣服后,又抄着刀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为了囚禁我吧?”“我说了,我是在救你。也对,忘了自我介绍了,鄙人姓秦名缓,略通医术。你先天不足,前番因痰厥晕死了去,情况危急我只好将你带回舍中救治。既然你已经醒了,说明你的痰厥已愈。想必你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你是个医生?”

“算是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那几颗丹药?”

“如果你能归还,秦某定不为难。”

“还真不巧,我把丹药送人了。”

“送人了,送与何人?”

“瞧你这么着急的模样,那几个破丹药就那么值钱么?”

“那是我的心血,我要用它来治病救人。救一个重要的人,抑或是救更多的人。”

“你再做几颗不就好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炼制灵丸所需的丹草都是不世之仙株,可遇不可求。我为了能找到这些丹草,不惜孤身犯险,还差些死在空空谷里。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困于谷中的三年,却如愿收集到所有的丹草。可我刚制作完成这些灵丸,就叫你偷了去。”

“空空谷?亏你敢去。”韩进避重就轻,把视线降低了几分,“我说,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我肚子好饿。”

“你在这等着。吃完马上带我去找那个人。”

“知了,知了。”韩进摆摆手,见秦缓去了,他像跳蚤一样在这个地方翻腾了一圈,所见尽是些瓶瓶罐罐,里面泡着稀奇古怪的标本。韩进随手打开一个,被药味冲的不行,正是这药味叫他回想:若是将这事告诉夜梓飞,他那个木讷的家伙一定会将那些灵丸物归原主的。这样我不啥都没捞着么?不行,小爷我正是需要温补的时候。

正想着,韩进望见内间里隐约闪着金光。韩进嘿嘿一笑,踱了过去,见柜子上有一个黑匣子正在轻微晃动,里面隐约有金光从缝隙射出来。韩进犹豫着还是拿起了匣子,他拾在手中的感觉似抓住一只不安分的兔子。

“我去,打不开。”无论韩进使多大力气,这个黑匣子就是纹丝不动。“既然软的不行,我可就来硬的了。”韩进将小刀在手上一斡便扎了下来。“啪”一声半截断刀被莫名的力量崩在房梁上。

“这倒霉玩意……”韩进恶狠狠的盯着这个黑匣子,他的右脸颊多了一道红线似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滴在黑匣子上,转瞬间被吸收了,忽然之间金光越来越亮,黑匣子愈发的躁动,径自挣脱韩进的手,在这个房间里胡乱的碰撞着,“砰”一声黑匣子爆裂开来,一道金光直直而飞,飞进了目瞪口呆的韩进的喉咙里。

秦缓听见响动急忙赶来,只见韩进仰面躺着,他的腰不停地向上供,双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以至于面目狰狞,虹膜充血。秦缓正欲靠近,在韩进周身蓦的氤氲出黑色的烟。

“这些黑炁,难道是那种蛇毒?”秦缓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懊悔的神情。

“救……我……”呜咽的声音是从韩进的指头缝里挤出来的。

“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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