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五十六

九平吃了一口辣子，慢慢地嚼着，听完老刘的话后，他说，还是让娃娃自己选吧，你也知道现在的社会变了。

老刘看了一眼九平，说，社会变是变了，但农民种地是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他就觉得种地踏实。

九平点头承认着，然后又说，最起码让娃娃把中学念完，以后当个兵也有个出路。

老刘一听当兵两个字，连忙摇头，他不想让当兵去，就感觉娃娃在自己跟前，心里踏实。念上几天书，将来能算清帐就行了。

九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不是来劝说让娃娃念书的。就说，那也要留个好名声，这样娃娃的婆姨就不愁问了。

老刘赶紧“嗯”了一声，说，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不然谁愿意结亲。

九平这下开始回答老刘他为什么要来方家河了，他说，他来方家河的原因是，老黑来村找的他。老刘一听是老黑找他的，就说，他现在要地基有什么用？他又没儿子。

九平说，老黑想自己住上好窑，难道有错吗？你也知道人家一个女子嫁到村子里了，将来等老黑他们上山后，也给女子留下向样的家底了。

老刘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花花和她老汉一天就知道受苦，让两个娃娃住校去了，真是把个大后生糟蹋了。

九平平静地说，老黑两口子现在能得动了，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一把女子，两口子也特别支持花花他们供娃娃上学，难道不行？

老刘轻薄地说，供前供后，迟早不也是个种庄稼的？两个娃娃有时到了星期六也不回家，还要老黑他们送吃的去。等上是他娃娃的话，早把腿打断了。说完话，还自信地喝了一口酒。

九平知道只讲个理是讲不通的，便说，不管人家将来怎么样，但是人家的只归是人家的，别人怎么也不能占有吧。

老刘点了点头。

九平又说，所以老黑的地基归根到底还是老黑的吧。

老刘更是带劲地说，没人出来替老黑撑腰。

九平笑了一下说，现在是没有人给老黑撑腰，但不到时候了。

老刘故意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九平刚准备说话时，王平带着一个人从院子里进来了。王平给九平说，这个就是老黑的女婿柱子。

柱子笑着给九平递了一根烟，也给老刘递过去一根，但老刘没接，柱子识趣地放回烟盒子，说，刘叔，以前顾不上和你们打交道，是他一直在外面揽工挣钱，让娃娃们好好念书，但你也知道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丈人丈母娘这些年对他家的帮助不小，你也是看到的。如今，他丈人想要回地基，好好箍几个窑，让他们家搬出土窑，他也知道丈人丈母娘的心思是好的。

老刘抢过话，说，那又怎么样？

柱子说，现大娃娃初三了，不想给娃娃加一点负担，所以，找了常年在外的九平大哥找你说说。

老刘低低“哼”了一声。

九平接着说，你刚才不是说要留个好名声了，你就这么个态度，好名声怎么个留法？谁愿意把女子送给你家来受罪？

这句话让老刘的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但还不相信地问，这和问媳妇有什么关系？

九平出了一口气，说，别人的地基你都要霸占，媳妇到了你家就说不定要受什么罪了。

老刘还不解地问，媳妇过来，他们过他们的光景去，和他有什么关系？

九平看着老刘，说，谁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问题是你出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来。不过，你要知道，自古以来都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当然，一个理字走天下，没理哪里也吃不通。

这句话说到了老刘的软劲处，因为他也知道他占别人的地基走哪里也没理，看了一眼柱子，吃一口辣子，好像在想着九平的话。

柱子看了一眼王平，王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柱子接着又递给老刘一根烟，这次老刘接住了，接着柱子拿出打火机给老刘把烟点着。

九平接着跳下炕穿上鞋外出了，这时柱子跟着出来了，九平问柱子，你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柱子说，他正在家里编框子，丈人来喊他了。

这下，九平心里明白了，肯定是王平让老黑去喊的，要不，以老黑的性子，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那以老刘的性子来说，还得来几次看有没有希望。九平望了一下远处，原来是他低估了王平，王平的形象一下子在九平的心底彻底提高了不少。

这时，一只黑花色的老猫叼着一只刚抓到的老鼠，得意地从九平的面前跑过，九平看了一眼老猫自信的目光，解了个手就回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