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碧血丹心

常州攻占后，伯颜派遣都**阁里帖木儿、万户怀都领兵攻打无锡、平江。元兵似洪水般掩杀过来，宋国将士有心无力只好乖乖投降元兵。

元兵东路军在主帅董文炳指挥下，命令范文虎为水军先锋官，挥师顺江东征。一路之上，招降纳叛，扩充实力。先是，江阴军佥判李世修打算投降，结果没成。董文炳传檄文给对手明白利害关系，对手李世修一看败局已定，遂献城归附。董文炳下令李世修暂且担任本军安抚使。元军所过之处，皆衔枚疾走，悄无声息。民不知兵，凡是擒获的俘虏，都放掉并遣送回家，没有一个匿藏。

元军威信早已树立，宋军望旗而归。宋将张瑄拥兵数千，凭借海水作为天堑。董文炳命令招讨使王世强及董士选前往敌军招降纳叛。董士选乘单舸到宋将张瑄治所，让他晓谕元朝之威德。张瑄投降后，获得宋朝海上船舶五百艘。不仅如此，投降过来的这支海军在张瑄、朱清带领下，为攻打临安做开路急先锋。东路军出长江口后沿海南下，并很快逼近钱塘江口，从海道包围了临安。不久，元朝三路大军兵临城下，随时准备对临安城发起攻击。一个月后，东路军主帅董文炳一部登陆，抵达盐官县，宋国守军举旗投降。

东路军在董文炳率领下与中路军伯颜胜利会师，西路军阿剌罕率部相继赶来。在元朝大军压境的形势下，宋国政府里，一些重臣你指责我，我指责你，骂声不绝，极度混乱。即便如此，陈宜中下令，把年满十五周岁的男子召集起来，组建一支城防守卫部队，称武定军，再派遣使者赶赴平江，督促文天祥率领的义勇军进京戍守都城。此后丞相陈宜中请太后谢道清出海避敌，让大臣张世杰、文天祥力主与元兵决一死战。此时谢太后还心存念想指望着派出的使者与元朝议和成功呢！然而，最后传来的却是坏消息。

左丞相留梦炎感到国祚危在旦夕，也不与上峰打招呼便悄没声息逃离了临安。后来，他走投无路便投降了元朝。丞相陈宜中刚愎自用，一心大张主。对于文天祥、张世杰献策应该以临安剩余将士与元兵决一死战鹿死谁手这一主张，不予采用，便敷衍道：“勤王之师务宜持重。”就这样，太皇太后谢道清对陈丞相言听计从，困守临安这座孤城。

1276年1月17日，元朝三路大军于皋亭山下会师。张世杰、文天祥等主战派要求背城一战，均被谢太后回绝。丞相陈宜中企图以求和换得社会稳定，为达此目的，遂派遣工部侍郎柳岳到无锡向元兵示好。柳岳一见伯颜，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诉起哭来：“幼主尚小，如今还在服丧期间，礼不伐丧，贵国为什么逼得这么紧呢？以前宋国违背诺言，那都是奸臣贼子贾似道一个人干的，现在已经除掉祸害了，贵国应该原谅才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伯颜听罢断然拒绝，怒声喝道：“你说得倒挺轻巧，一晃而过，你们杀害我的使臣，你怎么不说？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让我朝蒙羞，这都是你们遭的孽，我朝不来讨伐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英雄豪杰？”

随后，伯颜率军直扑平江。太皇太后谢道清与丞相陈宜中不甘心，希冀元朝有慈悲发现。遂派遣降元大将军吕文焕侄子吕诗孟、大臣陆秀夫以及柳岳三人再次急急忙忙赶到平江，先向伯颜行三跪九叩之礼，进而许诺道：“只要能够换来我朝的和平与社会稳定，你朝要钱给钱，要江南美女就给你海选佳丽，绝不食言！如果你们还不满意，我朝称大元为叔叔，再不行，做你们孙子也好。”不仅如此，他们还让吕诗孟给叔叔送上厚礼，希望吕文焕在元朝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伯颜鄙夷地看着眼下的这几个鼠辈，高声喝道：“我朝攻打你们不是来收钱财，也不是来认孙子，而是来打江山建立新朝代。如今南朝的政府，已呈摧枯拉朽之势，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你们勿多言！”这三个使者听罢，见没有指望了，便悻悻地离开了。

月底，谢太后携皇室国戚与众臣一道向元朝大**伯颜奉上南朝国玺，至此南朝因国祚寿终而宣告破灭。

2月，元朝大**伯颜与董文炳等率军进驻临安。南朝将军张世杰、陆秀夫等人于元兵进城前夕，怀揣着悲愤与痛苦，携带赵家后裔赵罡、赵昺二王逃往福建，希冀赓续南朝血脉。

元朝军队占领宋国都城杭州之后，丞相伯颜遂押送宋主到都城燕京，觐见忽必烈禀奏道：“臣等受命平定江南，奉天威平定宋朝，这其中招怀抚定之功，没有人超出大将军董文炳。所以，镇守之事，臣已经委托给大将军董文炳了。”

大汗忽必烈说道：“文炳是朕的旧臣，文炳精忠报国，朕一向就知道。爱卿委托于他，甚得朕意，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

随后，忽必烈擢升董文炳资德大夫、中书丞相。

同年秋天，大将军董公文炳发现闽地土匪没有剿灭，便奉诏率领诸路军万户前往平叛。

当时，宋将张世杰奉吉王赵罡之命占据台州，而且闽中也是宋将把守。

行军途中，大将军董文炳下令，严禁过往军士战马去地里肆意践踏农田，并时时对战士们提醒道：“仓库里的粮食，既然是我们吃的，田野里的庄稼，如果你们还践踏破坏，那归附的老百姓将吃什么来延续生命呢？”

南方老百姓听说后，对董将军感恩戴德，便不忍心以兵相向。

元朝大军拔营台州，大将军董文炳刚刚布置部队将台州重重包围，忽然有淮军数千，议论纷纷准备投降。他们手持火枪夺门而出，元朝诸将给淮军打着招呼。淮军大声呼喊道：“我们都是来找董丞相投降的。”淮军来到大将军董文炳帐前，便急忙解掉铠甲，齐刷刷下跪那里拜了起来。

宋将张世杰一看宋军兵败如山倒，便带领溃卒遁逃，台州城就这样回到了元朝手中。接着，元朝诸将已把台州抗战的民兵一一俘获，准备**。大将军董文炳下令道：“台州人首先是效顺我们，只因我们没有功夫治理，故让张世杰占据了，这里的州民何罪之有？如果有人胆敢不放俘获者，以军法惩处。”大将军董文炳这一命令，让几万州民幸免于难。

大将军董文炳率部行至温州，正赶上使者李察准备弃城逃走，遂纵火焚掠，乱糟糟成为一团。大将军董文炳赶紧让军士们救火。并下令：“不要占取老百姓子女，不要抢掠老百姓所有资产。”只见元军一个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眉毛烧了，衣服烧糊了，受伤者毫无怨言，继续与火神展开了大搏斗。火终于扑灭了，经统计，官舍民舍得存一半。于是，在当地老百姓口碑中留下了“南军放火北军救，异事稀奇古无有”。

大火扑灭之后，董大将军让手下追擒温州守将，并宣布李察等人祸害老百姓数条罪状，一并斩首示众。

元朝军队越过南岭，闽人知道后，扶老携幼提干粮携带壶浆夹道欢迎并表示慰问，当地诸君相继送款归来依附。不仅如此，闽人深深感觉得到董公文炳品德最深，便在当地建庙而祭祀他。

七闽平定之后，只剩下兴华军、汀州两城没有拿下，大将军董文炳计划派遣使者前去招降。这时，有人对大将军董文炳说：“派偏师暂时先行，犹如太山压卵呀。”

董文炳说道：“发起总攻也无妨，敌人中那些执迷不悟心有不甘者，独独陈参政比较顽固，与老百姓有何干呢？我这是为芸芸众生考虑，不忍心戕害呀！”

没有多久，宋将吴浚等人献汀州城归降，只有兴化的守将没有来到。

董文炳迫不得已举兵发难，凡是抵抗着一律格杀勿论，余众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那一年，元世祖忽必烈在上都，恰逢北方有警，遂打算御驾亲征北伐。正月，忽必烈颁布诏书让董文炳立即赴元朝宫阙叙职。三月，董文炳奉旨回上都（今内蒙古正蓝旗东闪

电河北岸）。蒙古元宪宗六年（即公元1256年），忽必烈营建城郭宫室于栾水北，中统元年（即公元1260年）即大汗位（朝廷）于此，称开平府，加号上都。与大都（北京）时称两都。

忽必烈召见董公那一天，朝廷慰劳董公很是丰厚。

大将军董文炳对忽必烈拜稽首道：“如今南方已经平定，臣无所效力，请事北方。”

忽必烈说：“朕召卿，不是那个意思，竖子盗兵，朕自抚定。山以南，国家之根本，尽以托付给卿。一旦不测，卿要见机行事。中书省、枢密院事没有大小，咨卿而行，已敕主者，卿其勉之。”

董文炳连忙避谢，没有得到朝廷许可，便禀奏道：“臣在临安时，阿里伯奉诏检括宋国诸藏货宝，追查检索没匿甚细，人们实际上很苦，宋朝人未洽吾德，遽苦之以财，恐怕不是安怀之道。”

忽必烈听罢，遂立马将诏书停用。

董文炳接着说道：“以前，泉州的蒲寿庚献城投降，寿庚本来从事海上贸易，可谓应该重视他的事业并给予他权力，不仅如此，蒲寿庚为我朝抵御海寇，引诱诸蛮臣服。此等贡献，让吾感动不已，遂解下自己所佩金虎符，亲自为他佩戴。这件事发生以来，唯陛下宽恕吾专擅之罪。”

忽必烈听罢，龙心大悦，遂为董文炳将军更赐金虎符。宴席已过，董文炳请求见皇太子。忽必烈许诺之后，复敕太子道：“董文炳身兼重任，让他见到你后，就立即派遣他赴任。”

约见时，皇太子真金对董公文炳安慰周到恳切倍至。董文炳在上都逗留了三天，他留下儿子董士选宿卫后，即日便踏上征程。

不久受到忽必烈擢升为资德大夫、中书丞相的董文炳领旨后，为了尽快赴任，他不远千里日夜兼程赶到了大都（今北京），更日到中书省、枢密院，他不署中书案。平章政事阿合马正恃宠用事，生杀予夺恣意妄为，可他独畏惧董公文炳，奸状为之少敛。

一天，阿合马请董文炳执笔道：“相公官为左丞，当署省案。”董文炳听罢，连连推诿坚决辞掉。阿合马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他在多种场合盛请董文炳也没能见效，董文炳就是不肯署省案。

皇太子真金听到了这件事，对宫臣竹忽纳说：“董文炳深谋远虑，远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

有人私下问董文炳其中的缘故，董文炳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所托付之人，在根本之重，不是公文那么详细。况且，吾少徇则济奸，不徇则致馋，谗言流行起来，则对生命构成危险，吾是以预其大政方针，而忽略其细节事务。”

当初，董公赶到福建泉州时，太守蒲寿庚归来投降。蒲寿庚本是回纥人，以从事海上船舶运输为职业，他的家资累巨数以万计。南海蛮夷诸国没有不敬畏没有不服从。

听说张世杰跑到海上，蒲寿庚愿意率领本家壮丁镇守东南，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董文炳闻听后，认为蒲寿庚这个人实诚可用，便解掉身上所佩戴的金虎符授给他。董文炳左右中有人提出：“我们认为董公你这样做不可以，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这可是擅权之罪。”

董文炳一脸严肃并不作回答。

忽必烈听说这件事后，深深地为董文炳义举所感动，并大加赞赏。忽必烈便命令从别处取金虎符赐给了董公文炳。

董文炳在上都停留了数日，忽必烈对中书丞相董文炳说：“朕未能南归，权且驻跸于此。爱卿可以回到大都办公。中书省枢密院事，军中一切所有事务，爱卿都可以与参议者善行处事。”

此时，董公长年累月南征北战，积劳成疾，时时发作。那年夏天，董公稍停缓劲后，立即奔赴上都。以西方尚未平定为由，恳请朝廷让其西行。

忽必烈看到大将军董文炳身体欠恙，多次让他保重身体要紧，可他主意已决，为了国家享太平，他挺身而出为国尽忠。

忽必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安慰中丞董文炳道：“在汉人当中，能够做到爱卿至忠至孝者，并不多见。爱卿应该安居，善调理。”

至元十二年夏，董文炳积劳成疾。他奏请朝廷要求解除其机务，忽必烈敕诏道：“大都暑气炽热太盛，不是病人适宜的地方，爱卿可来朕这里，病情才能治愈。”

董文炳到了上都，奏请道：“臣有病了不应该机务缠身，西北高寒，筋骸舒畅，当复自愈，请尽力北边。”

忽必烈说：“爱卿固然忠孝，可那也不行。枢密事重，以卿佥书枢密院事，中书左丞照样要当。”

董文炳一再要求坚辞没有获得批准，便只好作罢。

那一年桂月，董公文炳被授予签书枢密院事。当月二十八日，即天寿节那一天，大汗忽必烈给群臣赐宴。期间，有司奏禀告群臣要按等级分座次。大汗忽必烈独独命董文炳坐在总帅汪良臣、右丞吕文焕、左丞夏贵暨诸侍卫将军之上，宠爱有加。众位大臣见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忽必烈见状，对宗室大臣说：“董文炳功臣也，理当坐在这个位置。”众人方才心服。

每到用餐时，忽必烈便把上等饭食赐给文炳。董文炳感激不禁连连稽首。

朝廷寿宴过罢，于傍晚时分，中书丞相董文炳一众回家。

斯时，董文炳病情加重。忽必烈命令太医院朝夕诊候调治。这一年的九月十三日夜半时分，董公洗沐而坐，他对弟弟董文忠语重心长道：“朝廷恩隆厚我，我恨不能效死疆场，图报万一，一至于此，这都是命呀！我们董家子弟辈但能上马者，应当以死来报效国家。只有这样，我才能死而瞑目。”

董公文炳说完，就躺在枕头上合上了双眼，直到后半夜时分，董公安然仙逝，享年六十二岁。

后人有诗云：

燕藁多才俊，慷慨赴壮行。

耿耿忠报国，悲歌时时鸣。

良禽择木栖，贤臣选君明。

潮起云涌处，灼灼董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