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恐怖的高原感冒

红湘鄂军两万人完成了集结。

大多数人穿的是单衣。队伍中有担架数百架。病怏怏的战士们，拄着木棍，等待着。

吴焜看到何老总从指挥部出来，骑上他的“火凤凰”红马，挥手命令出发。

此起彼伏的命令声中，全军由甘孜的东谷出发，开始北上。

六军的四个师中，16师、17师是老大哥主力师，17师在乌蒙山和翻雪山时损失大。

18师是从湘鄂出发时用黔东独立师重建的，担负了留在根据地冒充主力吸引敌人的重要任务，不但损失大，而且疲惫不堪。

模范师是长征中新组建的师，力量弱。

六军担负了湘鄂军草地行军的先头任务，这个任务放在平时是苦差，但这时，却是何龙担心六军没野菜吃，有意放在前面的。

16师走在六军的队伍最前边，为协调指挥，李震和白军随16师在前开道，其他部队跟进。

6军之后，是2军和湘鄂军总部，红32军在后，断后收容的是红2军王牌部队——红6师。

吴焜知道，湘鄂军战士，按每人每天3两计算，每人仅带着7天口粮。

这两天筹的粮，尚不够部队这两天的日常消耗。何龙见筹粮无望，消耗不起了，才无奈下令出发的。

贺德火的红6师和湘鄂军直属队，因出任务耽误了筹粮，每人只有1天半的口粮，也就是不到半斤的青稞粉，如果让大肚汉吴焜，双手捧着，只需数口，就能吃得点粒不剩。

何龙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动员各部队从7天口粮中匀出一点支援了他们。

在东谷的路口上，两个西方军的战士，等到了50团的队伍。

“报告吴团长、唐政委，我们奉王运东政委的命令，专门在些等候你们。”

“有什么事吗？”唐元明问。

两个战士指着旁边一个石头堆：“这是我们支队和王运东政委，祝贺50团成立，给你们送的一点礼物。王政委说，我们支队缺粮也很严重，数量不多，请你们原谅。”

鼎罐手一挥，两个直属连战士刨开石堆，拎出了一个口袋。

鼎罐打开一看，是一袋青稞，用力一拎，侧头道：“一百斤青稞。”

两战士敬礼后，追赶部队去了。

贺祝极和汤祥丰刚好来了，唐元明向他们报告，是三营原副教导员王运东，现担任了支队政委，知道湘鄂军缺粮后，千方百计找了一百斤青稞粉，派了两个战士，守在路上，等到了我们。

“给49团吧？”汤祥丰说道。

“当然可以。”吴焜点头。50团诸将没人反对，粮食虽珍贵，团结价更高。

贺祝极踱了两圈，用马鞭在手上不停敲打思索“还是上交给总部吧，缺粮的单位多，何老总他们不好处理啊。”

汤祥丰：“那我去办。”

出发后，先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地，草地上不干不湿，舒适！

绿茵茵的大草原上，各种美丽的小花遍地绽放，争奇斗艳。

远处朝霞似锦，天空碧蓝如洗，旷野无垠。

在这样的环境内行军，与翻山越岭相比，如同春游。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地面渐湿，出现了积水的小水洼，接着是一往无际的草地，连着天的尽头。

村庄消失了、没有飞鸟，没有野兽，寂静无声，仿佛正在进入另一个世界。

草地下的小水洼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深，草鞋陷下去扯不上来，硬扯，草鞋绊子会断，停下来修鞋的同志越来越多。

过了中午，当空的艳阳，忽然不见了，天变阴了，草地变化莫测气候出现，阴云密布，接着大雨倾盆而来。

有斗笠的戴上了，有伞的打上了，有雨布的顶在头上，心中连叫，幸得带了雨具呀，幸得呀！幸得吴团长提醒呀！

草地上怪得很，大雨从来不放单，他的胞兄大风，也凑了进来。

斗笠和伞没得屁用了，风雨象两个疯子，让人全身透湿，不但是打伞的人，就是戴着斗笠的，也把头弄了个全湿。

全身透湿后，风雨好象有意折磨红军，生怕不怕苦的红军不过瘾，又叫来了它们的老大姐——雪，风雨中下起雪，风雨雪交加，风雨中夹雪，雪风中藏雨，渐渐地，雪越来越大，雨越来越小。大雪把道路、草地遮盖了。这雪雨，一下就是几个小时，偶尔在盖地的黑天雪雾中，看得见那名为太阳的东西，象不作为的贪官一样，隐隐约约、躲躲闪闪在缝隙中，用苍白、黯淡、颤颤发抖，来证明它的存在。大多数时候，可恶的太阳干脆藏了起来。

突然，大雨的哥哥——大风，又来了，发疯般的啸声，在旷野上肆虐，这大风，沁人心靡，沁入骨髓，沁人脑汁，让周身皮肤失去知觉，让四肢麻木迟钝，让棍子也握不住，让脚上没了感觉。

白军长考虑到，必要趁同志们体力好时，多走一段，绝不后退。他命令：不准休息，继续前进！

大风大雨兄弟俩，轮番表演！这场夜间的风雨，跟白天的那场大雨，大不一样。

白天的雨珠打在身上，有冷冻感，可这高原的夜冰雨，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生痛，像一颗颗子弹，而且密集。

白军军长叹了口大气，对前卫16师师长张辉道：宿营吧，让战士们睡一觉，明天再走。

运气太孬了，第一天就遇到了雨雪天气，战士们在泥泞中行走了一天，才走了50里路，即25公里，仅比21。42公里的半程马拉松多一点。

战士们终于等到了前卫师发出的宿营号，许多战士听到号声，不顾泥泞，一屁股坐在泥水中，回气。

吴焜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夜色，观察四周。

何明走得快，寻到了一片略高的草地。

黑熊，即崭新的团参谋长谭天兵下令：“全团集中，在这里宿营。吹集结号，50团，向我靠拢，吹5遍，中间要间隔。”

全团还未集结起来，师长来了，不远处，49团的司号员也在吹号集结，位置在50团旁。

这是一个低矮的山包，算是山吧？可这山没有树，只有草，大家扯起篷布宿营。

唐元明政委大马金刀地坐在湿漉漉的棉被上，命令：每个排只准点一堆火，烧开水，要把干柴节约住。

现代的宅人，很多有失眠、忧郁症，花重金寻医问药。其实治疗这些病的最好药物，是体力劳动，跑步、步行。平时没锻炼爱好的人，跑步或快步三公里后，一定会有强烈的睡感。

长时间行军后，渴求睡眠。

湿柴老点不着，水老烧不开，有的同志喝了几口冷水，吞了几口青稞面就睡了。

有的战士，冻得瑟瑟发抖，衣被尽湿，没办法，穿着湿衣、盖着湿被，就要开睡。

唐元明和鼎罐等人大急，拿着棍子敲人：“起来、起来，背靠着背睡，你这样要感冒，把脚上擦干净了再睡。”

贺祝极师长把草鞋脱了，把脚擦干，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湿被子，和李科参谋长背靠着背，对来报告情况的49团团长陈外欧说道：“外欧，照着50团搞，检查一遍，早点眯一会。”

高原的夜晚是反动派！太冷了，对不起红军，这一晚，六军有三分之一的干部战士，一千多人感冒。

不是仅仅感冒，而是战士们不断在感冒中。

这高原的感冒，不只咳嗽几声，打几个喷嚏，头痛脑热一会就会好。

高原感冒是会引起强烈的併发症肺炎等要命症状的，何况是这些久疲、多伤、虚弱之人。

没人统计在无药状态下，高原感冒的死亡率是多少？

天亮后，天还阴沉着，冷风嗖嗖地刮着，在军号声中，大家拄着棍子，又上路了。

17师是感冒最少的部队，不用统计，从天亮后的步伐中可以识别。

从一营长张于秀、二营长张飞翔侥幸的神情中就看得出来。

草地大多时候笼罩着阴森森的浓雾，让人辨不清方向，许多终年积水的沟沟汊汊，无路可寻，人在上面走着，必须踩着草墩子，稍有不慎，陷入泥中，便会越陷越深，没人营救，就会消失。

还有许多掩蔽在草丛下、不被人识别的泥潭，不小心掉进去后，越挣扎越陷。

这时，绳子的作用发挥出来了，不断传来的是各班长清点人员的数数声，还有呵斥声。

可是仍有个别体弱的战士踏进泥潭，来不及抢救而牺牲。

有的战士陷进泥潭后，可能是乏力了，也可能是对这个罪恶的世道彻底丧失了兴趣，不愿再挣扎，很快就沉下去了。

吴焜站在泥潭边，久久不愿离开，直到唐元明叫。

燕明站在泥潭一侧，看到了战友牺牲，也感觉到吴焜情绪的不对——有绝望的情愫？

缺粮，筹集的粮食最多只够维持七八天，每人每天只能分到3两青稞面，有战士在第一天忍不住饿，不知不觉中就吃掉了一半的粮。

总部提出“粮食就是生命，粮食就是政志”所有粮食集中到连部，每天定时定量发放。

何龙命令：

谁敢**一两粉，枪毙！

谁敢多吃一两粉，枪毙！

政志部发出号召，动员指战员挖野菜。采取互相调剂的措施，帮助和优先照顾伤病员，后面的路还很长，无论如何要保留一部分粮，留在遭遇敌人时吃，不然会束手待擒的。

饥饿是红军最大的敌人！饥饿是最好的磨炼！饥饿可以促进人的意志力快速增长！

红湘鄂军由于走在红西方军后面，可吃的野菜已被前面的部队连根也吃光了，沿途没有补充，连野菜都难挖到，只能把路上捡拾的牛羊皮、牛羊骨甚至皮带拿来烤焦或者煮熟充饥，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冲上一碗盐水。

挖前面部队挖剩下的草根儿充饥，水生植物与旱地植物有异，很多含有毒性，吃了轻的吐白沫子，四肢抽搐，重的当场就丧命。

没有医生也没有药，战友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经百战的战友，倒在草地上，起初大家还有体力埋，后来每走一步都难，只能让战友露尸荒野，好在这里没鸟兽糟蹋，仍能得以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