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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驰骋陕川第1章 施手术睚眦仇报

小说:伍卒 作者:少风 更新时间:2023/6/23 21:02:35

从1933年正式参加主力红军伊始,吴焜所在的三营,有幸在刚成立的第一个月,休整训练了不到一月的时间,接着马上参加了连续十个月的反六路围攻,没间歇的艰难征战,从川东的山峦田野,打到嘉陵江畔,没有得到过一次的休整,那怕三、五天。

打破了四川军阀的围剿,完成了追击任务,回程路上,战士们是快乐的。

队伍兴奋而疲惫,行军队列已经跟初建时迥然不同,全营只剩下小300人,而且中间有近半是在**战斗中补充的新兵、解放的俘虏兵。可经过长时间血与火的战斗,队伍呈现出一股看不见的肃杀之气,凛冽之气,骄傲之气,锐不可当之气,在吴焜、黑熊这些老军伍眼中,仅需一眼,便可尽谙。

可大家在高兴时,又有些隐忧,而且不断加重。

一路上遇害桥桥断,遇渡船毁,遇村成墟,眼里尽是饿得无神的老人、小孩,一些河谷滩涂上,旱涝保收的水田里,没有庄稼,杂草比人高!山坡上的梯地里,野生的灌木丛生。农村的青壮年要么当了红军、赤卫队,年轻妇女担任了支前工作,还未回返。

到处是数之不尽的新坟,匪兵的尸体倒在战场,尚无人埋,大路上、废墟里,常见饿死了人的遗骸。

战争的创伤让人触目惊心。

地方党和苏维埃虽然在全力以赴救灾,可缺粮、缺药、缺铁制的工具(铁用作了武器),缺种子、缺盐、缺劳动力,什么都缺。群众失望的情绪非常普遍,他们已经听说蒋介石又亲自组织了200个团的兵力,要来继续围剿苏区,比上次的兵力多了一倍。群众不愿种庄稼了,种了也白种。种田的劳力参加了红军,妇女在支前,在家的老小,打柴也成了困难。

青壮年,早已大批参加红军,再也没有去年,红军走到那里,成群结队的青年争着当红军的景象了,兵员枯竭。六路围攻时,敌人抓夫和清乡,又抓又杀,地主、富农带着他们的长工、亲友和相好的佃户,逃到敌人那边去了。除了开水和倒榻的房屋宿营,地方上的苏维埃政权,已经不能给队伍提供供给,坚持斗争活下来的地方干部们,人人枯瘦如柴。

吴焜他们还听说,南部和通江的盐井,也被敌人败退时彻底破坏,难以恢复。队伍中的伤员,洗伤口的盐也没有,药更稀缺,后来队伍直接露营在村庄外。黄政委说,村庄里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伤寒、痢疾等传染病,猖狂蔓延,死了不少人。

再后来,行军时,还要用警戒队形,因为缺粮,曾经为匪、还能拿能动刀、棒的人又上山当了土匪,治安变坏了。

需要警戒的,还有众多的野狗群。家狗在丧失主人的喂养后,狼性回归,成群结队的到处觅食,单个的人成了它们的首选目标。

回到巴中,吴焜做的第一件事,是和唐元明等营连干部们一起,去安置伤病员,这不是小事,全营300来人,受伤的占了一半,重伤的好几十个,就连代彪和闵学文两员大将,也躺在担架上。

小伤不算伤,小伤无数。

连吴焜和唐元明身上也有伤,吴焜伤在胳膊不碍事,包扎一下就行。

唐元明伤在脚的二姆指上,是在战场上被掉在地上的刺刀戳伤的,化脓发炎腐烂后,露出了指骨,马丹的药库存,早就见了底。

战场缴获时,鼎罐、瞎子、马丹千叮嘱万嘱咐,可3营仍是没缴获到什么药品,唐元明是小药库多次的受益人,更是上心。

不但是三营,打扫战场时,西方军**治部、总医院,派有专人在战利品中寻找药品,严令药品必须全部上交。本来就收获寥寥,一般连队,谁敢私藏药品。

总部医院的老医生杨言平,含着叶子烟杆,仔细瞧了唐元明的伤指,说医院没药,只能截了,不然一旦引起败血阵,要彻底完蛋。

唐麻子笑了,呵呵,笑出了声,皱着眉苦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吴焜诧异地问:“麻子,笑啥?”

唐元明笑出了眼泪“马克思他老大人,对我唐麻子真不赖,那么多战友牺牲在反六路围攻中,就连你这个伤病员大户,这次也没躲脱,又挂了彩,我只伤一个脚指头,运气太好了。”

吴焜等一齐笑,笑了几声后,笑声中的水分蒸发,变成了干笑,最后大家觉得无趣,没意思,闭了嘴。

杨言平医生到药房去了好大一会,才端着一小碗烧酒和一个木匠锯出来:“唐教导员,实在找不到小锯子了,你只能忍着,一会就完。包扎后,你就可以回队伍里去,我们这里伤员太多了,顾不过来。”

唐元明大嘴一咧“只管来,我麻子虽不能象陈铁政委那样自断伤指,可这点痛,忍得住!”

平江在旁:“教导员,痛叫了声的不算好汉哈。”大家又笑。

杨言平医生拿着锯子在唐元明的脚上比划,因为伤指在脚指中间,左也不好锯,右也锯不了,围观的观众们跟着着了急。

吴焜端起酒碗闻了闻:“这酒淡得如水,怕是小酒坊弄来的酒,挑酒的人,每过一道沟,偷偷掺了一次水。”

丁德山也闻:“这他妈的还不如尿管用,不如叫平江、雨点屙一泡童子尿消毒。”众人大笑,笑得苦。

纯德在旁,当即装模作样解裤带,“教导员,要不我先来上一泡。”

杨言平医生角度取不好,有些急恼:“这还因为麻子是教导员,我进去给协理员申请了好久才领到的,有些战士做手术只能用盐水,那盐水淡得,我可以连干三大碗。”

黑熊问:“杨医生,能用其它办法吗?”

杨言平医生抬头望了望黑熊,大家都是老军伍,知道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用炭火烧伤口,也能防止发炎。可那样太痛苦了,身体虚弱的伤员遭不住。

闵学文躺在一旁的担架上,腹下的伤已经包扎了:“麻子哥,还是忍一下吧?痛一时,比发炎好。”

医院里放有一些火盆,烧的是青㭎树木烧制成的“㭎炭”。

见杨医生又在困难地比划锯的角度,吴焜停了笑闹:“纯德,去端盆㭎炭火来。”

众人一愣,齐齐望向吴焜。

吴焜苦恼无奈的蹲在地上,抽出绑腿里的匕首,在地上找了个平滑的石头,磨着匕首。

众人叹了口气,纷纷转头,不忍看唐元明。

杨医生放下锯子,长长地叹息一声,丢了锯子蹲下,从腰中抽出烟杆,就着纯德端来的炭火,吃起烟来,边吃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树叶,小心的把烟灰搁在上面。

吴焜把他那把杀人无数的匕首,在㭎炭火盆里撩了又撩,用炭灰擦了又擦,然后把刀放进酒碗里浸渍,再到火上烧。

站起身来,对旁边的鼎罐头一摆:“喂他喝了”。

唐元明喝了酒,揭下军帽,捂住自己的脸,纯德解下自己漆黑的“白毛巾”,塞进教导员嘴里,让他咬着。

吴焜先给丁德山、黑熊、东东等一个眼色,秒变怒目金刚状,拿出江湖好汉的姿态,大吼:“唐麻子,你长期对我幺五喝六的,想不到啊,你堂堂的大教导员,今天也落在我吴焜娃手里,且吃俺一刀!”

丁德山,王文星和东东等人把唐元明按在椅上,吴焜按住他的脚掌,用刀“扑”的一下,锋利的刀刃把伤指切了下来。

杨医生急忙用火钳从盆里夹了一块燃烧的小炭,按在伤指断裂处。

顿时,恶臭的人肉烧烤味弥漫,杨言平医生怕烧坏了其它脚指,松了火钳,仔细看了,又补按了一下。然后拿过树叶上的烟灰,洒在伤指上,连烟叶也搡碎了洒了上去,再抓了一把新鲜的炭灰,敷在伤口上,然后开始包扎。

“手术医生”吴焜惊问:“呃,呃,杨医生,你们这么大一个总部医院,就没有包扎的伤药么?”

杨言平医生愤懑地答:“你个一盆饭,不知道我们医院的家底?我有药还不用吗?除了腹腔、头部和体内受伤的伤员,可以用点伤药,其它的,一慨莫有!”

众人互相对视,哑然,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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