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第57章 闹元宵

三人不断的论证，王指挥长不时介绍清溪的具体情况，战斗方案仍不得法。

门开了，李清澄端着三碗元宵进来：“吴队长、唐指导员，你俩走了半夜山路，又陪着指挥长熬夜，肯定饿了，来，吃碗元宵，就算提前过元宵节了。”

唐元明站起来，向李清澄说着感谢的话，接过碗，递给吴焜……

“元宵，元宵……”吴焜脑中一闪，一跃而起“指挥长，我有办法了。”

“哦，说说。”王渡慈祥地看着孩子样的吴焜。

“后天，不，这会应该说是明天，不是元宵节吗？元宵节不是要挂花灯闹元宵吗？我们化装成一个舞狮队，去给这个彭占魁舞狮子怎么样？”

王渡一拍大腿“对呀，这样也解决了武器携带的问题。”

吴焜“只是这个狮子队的行头……”

李清澄乐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年王指挥长在我这里过年，我没有办这些热闹的事，我这里全套，一样不缺。”

四人计议了细节，吴焜又趴在地图上反复思考，下了决心：“指导员，你立即赶回去，安排黑熊、鼎罐带一分队，赶来这里，全部短枪，另外把我们剩下的那两颗手榴弹也带上。你和王班长、贺泽忠率领二分队，今晚从三河和黄石之间越过达县——南坝之间的大道，我们在三湾岩这里汇合，联络信号是斑鸠叫，口令是……麻子——讨厌。”

“你才讨厌！我走了。”唐元明把汤圆几口塞在嘴里，手枪掖了掖，看了看外面的天时“我跑得快的话，天亮就可以到，你可要再仔细核计核计。”

吴焜已经背过身又去看地图：“这次可没多少缴获，还要跑得快，队伍可要利落些……等等！”

正在送唐元明启程的王指挥长、李清澄，三人望着吴焜。

“立即派伍泽甫带一个人……就鲜春啦，不是说他跑得快吗，立即出发，化装成走亲戚拜年的，侦察清溪一带敌人的情况，查看有无变化，你可要详细地把我们的线路和联络方式说清楚。”

“啊……好，……麻烦。还有事吗？我走了。”

“嗯二分队全是新队员，让王班长当尖兵，在前开道，你自己掌控大队。”

“呃，好吧，我真的走了。”

“走吧，麻子，小心点。”

“婆婆嘴。”

唐元明给王指挥长和李清澄敬了个礼，飞快的闪了。

中午，李清澄家接待了一批来拜年的亲戚。

黑熊和鼎罐带着三个组到了，连吴焜在内，3个组，先去了伍泽甫和鲜春，还有13人。

李清澄早已叫家人，把舞狮子的行头准备好了。4人舞两头狮子，1人舞绣球，敲锣、打鼓、打磬、打锵4人，1人背着杂物的背篼，一人放三眼铳，燕明，托着个茶盘收客人打赏的喜钱，吴焜操起了老行当——吹唢呐。

简单地操练了几盘。这些娱乐工具，大家见得多，还熟，很快上了手。闹元宵的人，本来就是临时组合的“兴趣”人员，极好混着玩。

吴焜是办红白喜事的世家出身、祖传手艺，专家教授级别的导师，义不容辞的承担起沿路上指导之责。

另有两个专家，江海、王福基，家中有锣鼓这个挣灯油、盐钱的副业，两人当仁不让的操作主要乐器，一个操起了鼓槌，一个拿起了锣槌，半专业选手代彪本来想加入锣鼓班子，因相貌太出众、偶像派兼武打实力派明星级人物，粉丝众多，被派去舞狮子。

在李家吃了顿饱饭，李清澄又把一些烙好的糯米饼、熟肉、煮熟了的红薯塞在大家身上，还放了些在背篼里。

出了下八乡，沿着大路，紧赶慢走，一路表演一路舞，过黄石乡时，配合已经默契，套路已经玩转。操心后勤的鼎罐，甚至萌发了以这个为副业的想法。

有过年走亲戚的人问：到何处去？

答：到项家山去闹元宵。

坐在路边休息，一直等到天黑透，路断人无时，吴焜一挥手，众人闪身进了旁边的树林，挝起早已捆扎得利落的行头，穿林度涧一阵急，殿后的黑熊，一路上留下了跟指导员约定的暗记。

摸到三湾岩，这里距清溪仅10里，老山林通的游击队员们，在黑熊的安排下，各自找到了藏身之处。

山野静寂，半夜霜降，彻骨寒透，没一人发出声响。

静静中，黑熊低声：“注意，有人来了。”

树林外有斑鸠“咕咕”的叫，黑熊嘴一咧：这不是王茂云班长，还是哪个？

“麻子。”

“讨厌。”

果然是王茂云和矮小的冉光照，不过冉光照嘴里含着根竹棍。

王茂云朝后招手，陆续上来了二分队，夹杂着两个背着医药箱的明亮眼，嘴里也含着竹棍，眼里放电光。

吴焜心好笑，这是把古代的“含枚”术用上了，真是个好办法，不禁问“班长，这是谁想出来的？”

“不是在芭蕉偷子弹用过么？指导员说好。”吴焜心想，这真是个好法子，这些菜鸟走路无声能办到，可要禁口真难，这法子绝了！

二分队之后，还不断地有人涌上来“怎么？”

“是冉家湾、杨柳湾、熊家坡、大杜山、碗厂村的赤卫队也要参战。”

果然，二分队之后，又来了二十多条枪，就连拿着梭镖的冉家湾农会会长冉立兴，也遮遮掩掩在冉立旺和冉立基身后，往这边瞟。

最后是唐元明和燕明。

吴焜问：“多少人？”

唐元明取下口中的竹棍“长枪42，手枪8把。其它的是火铳。啷个搞？”

“再等会小伍毛和鲜春。”

说曹操，曹操到。外围警戒的徐海，带着两人来了。

“彭占魁的一个营，调了一个连到项家山去干捕人的活去了，其它无变化。不过，队长，听说彭占魁有个卫兵班厉害，全是短枪，还有支花机关，团防的人也有一个中队在值勤，其它的回家过年去了。”

“团防不考虑，王指挥长说团防队绝不会朝我们开枪。”

几人商定，二分队和几个村的赤卫队，继续由熟悉道路的同志引导，避开清溪场，绕到清溪以北，到普光乡方向的大道上埋伏。

吴焜对王茂云说：“班长，你全权指挥，天亮前如能安全到位，胜利就到手了一大半。给每一个队、每一条枪都规定好射击的界面和退却的路线。战场布置好后，叫鲜春来通知我。”

王茂云点头，又露出腰间的一个包，说：“见石灰时进入射界。”

吴焜一愣，喜叫：“妙！”

又对唐元明说：“麻子哥，能否打好，全靠你的纪律哦。”

“放心吧，你不见他们没一人说话……你管好你自己吧，已经九次伤了，千万别凑整数。”话说吴焜身上的伤，大家都记不准确了。

这话一出，那边有双明亮的杏眼，又放电光。“嗯。”

清溪坝地势低，水源好，多水田，物产丰富，乡场上住户多，热闹。王渡指挥长的家在这里，他办过清溪小学，冉南轩队长在这里开过茶馆，四川第一路红军副指挥长雷玉书，起义前也长驻在这里。

再穷的人户，也要在元宵节这一天，吃碗元宵，本地人叫“汤圆”。

煮汤圆是小孩子过年中，快乐的一幕，围着锅台看长辈煮汤圆，掉下去的不能说“沉了”或者“下去了”，不吉利，会挨揍，要说“上来了。”

清溪的人吃过汤圆，这才上街串门、逛街。今年稀奇，又来了一个狮子队，人倒是精壮，唢呐也吹得好，曲调似乎不是本地的，舞狮的人身手好，卖力，赢得阵阵喝采声，很多人把铜钱，往那个笑容满面年轻人的小铜锣里扔，换来好听的叮当声。

隔着沟，对面王家祠堂里，正在端着碗吃元宵的彭占魁团士兵，也拥出来看。就连彭占魁手下的那个营长，也端着一个硕大的菜碗，盛着一大碗元宵，蹲在临沟的栏杆上，一边吃一边看，抽空还叫好。

有观众互动，表演的狮子队更加卖力，玩绣球的不断把狮子向沟边引，唢呐吹得更加高吭，瘦精精的唢呐手，甚至站到了沟崖上，对着对沟对面的“兵大爷”使劲鼓腮帮子，锣鼓匠们把乐器打得山响。

有两个拿着饭匀的伙夫，也到房外来看时，突然，那吹唢呐的把唢呐一摔，大喊“开始！”

那背杂物背篼的青年，把背篼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倒，半背篼手枪倾了出来。吹唢呐的、拿小铜锣收喜钱的俩人，手中枪先响，四支快慢机，眨眼间，就打完了四个弹匣里的八十发子弹，砰砰砰砰，宽不到十米的沟对面，彭团的士兵，象下元宵一样，一个个倒了。

两人的枪刚打完，十多支盒子枪又接上了，这下更惨。

见势不对，丢下饭碗，往回逃跑，拥挤在祠堂门前的士兵，背上红花朵朵开，好一片红花灿烂。

这一轮弹雨下毕，唢呐匠和收钱人的枪又接上了，尚未逃进祠堂的士兵终究死在腿慢上。

等彭占魁带着卫兵们冲出来时，门前已经有超过一个排的兵倒在血泊中，有几个未死的在血泊中，痛得打滚嚎叫，求同袍们给他补上一枪，他的那个营长，嘴里含着一个元宵，睁着两只眼睛，没了气息。

雪白的元宵、破碗滚得到处都是。

而对面早已人去坝空，有人叫“游击队往普光大路那边去了。”

“追！”彭占魁肺子要气炸了！他妈的，这可是过年好不好？古人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啦！你们讲点武德好不好！

他一边派传令兵去通知清溪民团，一边集合士兵。

军官叫破了嗓子，两个连只集合起130个左右的士兵，跟着头上青筋杠杠，不停吼叫的团长去追。

刚追出几百米，见大路边，一团火还未燃尽，煤油味很重，游击队把舞狮子的行头烧了。这些行头上，一般都有主家的名字或图象，这烧了，就无处查询了。

又追出几百米，追击队伍逐渐拉成一条线。

翻过一个山垭口，前面是一个谷地，被姨太太把身体掏空了彭占魁，累得一屁股坐在垭口路边的石头上，大**。

没注意垭口下的路边上有一条白灰线，只顾着让卫兵们，催着士兵们向前追。

到团防去的传令兵报告：团防值班的说，任团总回家了，马上派人去找，找到后立即回来集合团防，怕是要一两个钟头才集合得起来，请彭团长先行，团防在后面接应，保证服从彭团长的命令，坚决支持剿匪！

彭占魁的肺子，又气炸了一次。愤怒中，折了路边的树条，抽打磨磨蹭蹭的士兵，来发泄。

眼瞅着前面是个峡谷；

眼瞅着追兵进了狭窄的山谷；

眼瞅着“勇敢”的士兵们，对着峡谷里，不断放枪壮胆。

彭大团长准备跟上去时，忽听得峡谷里，有铜锣“嘡嘡嘡嘡”地响了起来，迅即一阵飚风荡起，那是数十枝步枪的齐射，追兵“噼哩啪啦”倒了十多人，接着是数十枝的火铳齐射，制造了一片痛苦的嚎叫。没中奖的士兵匆忙忙卧倒，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手枪点射。

彭占魁清醒了，如坠冰窖：“快撤，中埋伏了。”几个卫兵担心山垭口两边再冲出红军，扶着彭占魁回头就跑。那些还未死，伏在地上的追兵，见团长都跑了，那还等什么，跑呗！

跑得慢的百忙中回头瞟上一眼，看到红军游击队开始冲锋了，这股红军，莫非是外来的正式红军？枪多不说，左臂上还笼了个红袖章。哎呀，快跑呀！

等到中午，项家山一个连的彭团兵，清溪团防终于集结起来两个中队，协助驻军，到了伏击现场。

四十多个本团士兵的尸体，在野草萋萋的沟边，早已冻得僵硬，身上好一点的衣服也被脱走了。就连子弹壳也被捡走了。

四顾杳茫，山峦叠嶂，游击队打了就跑，何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