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毛毛

李明松手里的照片上，他和妻子抱着一个可爱的男婴。可没有人知道，北伐战争期间，那时候李明松跟随蒋介石南征北战、横扫中原，在一次传递情报时，他的马踩到了地雷，马被炸成了无数血块，而李明松也身受重伤，一块弹片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个孩子是他的养子，小名“毛毛”，生于1934年10月2日，如今已然快9岁了。

正因为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也改变了李明松的一生，他原本是一员勇猛的战将，可受伤后，却再也无法进行激烈的运动和作战，只能退居幕后，成为中统的元老。也正因为无法再扎根部队，看到如今部队的人对自己如此陌生、如此轻蔑，认为自己不过是特务、鹰犬，这让身为陆军中将的李明松心中极为伤感。

他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将如烟的往事再一次按捺回心里，他拿起电话，柔声说：“请转民用线，重庆玄坛庙友于里77号李公馆……喂，是静姝吗，我是明松。”

话音那头传来妻子温柔的声音，令李明松大感快慰。虽然，在党国的敌人面前，李明松手起刀落、杀伐霸烈、杀人不眨眼，但在生活中，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丈夫、好父亲。

寒暄了几句后，李明松问道：“静姝，毛毛睡了吗？”

“睡啦，今天毛毛数学有考了满分，被老师在全班表扬了呢！”

李明松闻言，不禁骄傲地说：“咱们家毛毛就是聪明！不过，那也是我的静姝教得好！”

李明松的妻子王静姝闻言，不禁羞涩地笑了。结婚这么多年，在丈夫的呵护下，自己被宠成了公主，可以安安心心地教育孩子，在她的心中，丈夫就像坚实的屋顶，一直在勇敢而坚强地遮挡着外面的风风雨雨。

“对了，静姝，说句不该说的，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李明松想了想，长叹一声。

“别，明松……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毛毛不会有事，咱们一家都好好的，决不会有事，好吗？”王静姝听了这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放心吧，我是说万一，毕竟，我一直再替校长办事，替国家办事……要是，我回不来，你就把我留给你的信交给毛毛，念给他听，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不要……明松……我不要……”电话那头早已泣不成声。

“傻瓜……”李明松心疼地责备道，“我何尝不想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呢？可是毛毛他快长大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况且……”

李明松顿了顿，继续说：“他的父母，虽然是党国的敌人，但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奋不顾身的仁人志士，我和他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静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告诉毛毛这一点，我们这一代的仇恨千万不要影响到下一代！我希望，毛毛可以爱我，但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会感到发自内心的骄傲，他可以满怀骄傲和自豪地在未来的人生中昂首前进，你明白吗？”

“……嗯……”哭成了泪人儿的王静姝深深地点了点头。

“还有，静姝。”李明松深情地说，“我永远爱你！照顾好毛毛！照顾好咱爹、咱妈！”

说罢，他挂掉了电话，紧闭双眼，虽然他竭力抑制自己的情感，但还是留下了几滴眼泪。

他打开自己军装胸口的口袋，里面有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身穿国民革命军少尉军服，这正是当初卧底中统的海蓝心，如今与郑龙搭档的新四军鄂豫皖挺进纵队政委！当初，从中统的少年无线电学校毕业后，时任中统上海站站长的李明松一眼就挑中了冰雪聪明、业务娴熟的海蓝心，并对她委以重任，并亲自主持了她的婚礼。

然而，令李明松没想到的是，婚礼上他的丈夫是假的，父母更是假的，她的资料全是假的，直到顾顺章叛变供出一切，李明松才知道——原来海蓝心真正的丈夫，正是当初广州黄埔军校时，与自己共过事的**教员何长风！而此时，海蓝心刚刚分娩，正孤独地躺在上海的教会医院里！

当李明松率杀气腾腾的特务赶到时，海蓝心的病房早已人去楼空，李明松在赶到育婴室，只剩下了这个叫“毛毛”的婴儿。

看着十年前的海蓝心，李明松喟然叹息，脸上杀气一现，他掏出手枪，喃喃自语地说：“毛毛，对不起，爸爸又要送你的亲生母亲到那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