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乱世奸雄

1942年5月，山城重庆已经微微有一丝闷热，而在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身后，抗日战争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鲁苏皖豫边区总司令汤恩伯已然是大汗淋漓，很显然，被蒋介石骂了个狗血淋头。

地上，十几张被蒋介石撕得粉碎的照片，依稀可见汤恩伯部队在河南的横征暴敛、滥杀无辜。汤恩伯心里暗恨：“郑龙啊郑龙，你敲了我好大一笔竹杠，都还没有找你的麻烦，你居然出尔反尔，还是把照片托八路军办事处递给了委员长，老子跟你没完！”

原来，“实诚”的汤恩伯与新四军鄂豫皖挺进纵队司令郑龙达成协议，只要汤恩伯不主动寻衅，郑龙就不会把他欺男霸女的恶行抖露出来。可即便如此，郑龙却根本不相信汤恩伯的人品，回头过就把照片捅到了委员长那里。

事实上，汤恩伯的人品也真的没什么可信的。因为，要不是委员长收到照片，气急败坏急召汤恩伯回渝，此刻，睚眦必报的汤恩伯正在调兵遣将，打算把立足未稳的鄂豫皖挺进纵队一口吃掉。郑龙未雨绸缪，又避免了一次与国民党的武装冲突。

蒋介石余怒未消、心有戚戚：“克勤（汤恩伯的字），你有孩子吗？”

一听委员长叫自己的字，汤恩伯立马知道，只要自己认错的态度足够恳切，委员长对自己必然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于是，他低着头：“校长，您是知道的，我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我还以为你没儿没女呢！”蒋介石又骂道，“河南百姓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为了抗战，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河南省**李培基发电报给我，今年河南没有下一滴雨，恐怕会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你竟然还在强拉壮丁、扩充部队、掠夺民财，你……你怎么干得出来！”

“是……是……校长，我错了，是我忘记了黄埔精神和您的教诲……”汤恩伯掏出手帕，声泪俱下，可心里却颇不已为然。说到河南，你蒋介石欠的血债才更多，当初，为了阻挡日军西进，你在郑州花园口决开黄河堤坝，洪水固然阻挡了日军，可因决堤死亡的人数竟达到了33万！如今，你蒋介石不思救灾，还在河南继续征粮、征钱、征壮丁，你好意思教训我吗？

“当然了。”蒋介石话锋一转，“我也知道，作为和日寇在第一线对峙的指挥官，你很难，可你应该知道，从去年开始，军政部已经没有再给八路军、新四军一分钱了，可你的部队，军政部是一分一厘的军饷都没有少过你！八路军、新四军为什么不去抢掠民财，不去强拉壮丁？”

“是是是……学生惭愧。”在黄埔军校时，蒋介石时校长，汤恩伯时教官，严格来说并不能算“师生”，可即便如此，汤恩伯却始终尊称蒋介石为“校长”，这让蒋介石心中大为受用。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蒋介石骂了半天，也觉得有点口渴，他喝了口水，轻轻咳嗽了一下，说：“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汤恩伯知道——蒋介石是一个靠枪杆子起家的党魁，在他心中，“百姓”的地位远不如“军队”，再加上黄埔系是他在政坛得以立足的根本，因此，蒋介石不可能严惩自己。陈明仁是黄埔一期毕业，生性刚烈忠直，1941年冬，蒋介石夫妇在昆明恰逢陈明仁部队在西山构筑国防工事，看见他的部队军容不整，衣着破烂，蒋介石大为震怒，责问陈明仁为何将士兵带成叫化子似的。公路上常有盟国人员经过，给外人看见，军容国体何在？陈明仁站在黄埔学生的立场，不愿意蒙混欺骗蒋介石，直言“我的部队衣服没穿好，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衣服是你发给我们的，质料这样坏，只穿一星期就破了”，硬生生把蒋介石怼得极其难堪，可就是因为陈明仁是黄埔系，极其好面子的蒋介石也还是没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汤恩伯放心地说：“校长，如果没别的事儿……”

“有事！”蒋介石放下杯子，抬起眼瞪着他。

顿了顿，蒋介石缓缓地说：“你是不是还和郑龙合影了？”

这句话，蒋介石说得很轻，但对于汤恩伯来说却不啻惊雷！妈的，老头子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