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四面楚歌（四）

武汉易主，天下震动。

蒋百里曾任吴佩孚的参谋长，后来辞职去上海寓居，期间与徐志摩交往甚厚，两人都是一样的风流才子。

当时，上海是孙传芳地盘。

孙传芳听说蒋百里就在身边，赶紧前去拜访。

北伐之战刚起，孙传芳请教蒋百里，下一步该如何处之？

蒋百里首劝孙传芳与蒋介石合作北伐，成万世之功名。从后来的历史发展看，能提出这个建议说明蒋百里站位非常高。但是，孙传芳出身北洋，让他跟国民政府合作，超过了他的底线。所以，加入国民政府这件事也就完全不可能了。

既然不跟国民政府合作，那么孙传芳肯定就会成为蒋介石的敌人。于是，蒋百里又给孙传芳献了上、中、下三策，以对付蒋介石的北伐军。

上策是趁蒋介石与吴佩孚鏖战时，将部队全力推进至江西，出奇兵击其腰部，切断北伐军的后路。这样，孙传芳就可以完全掌握战争的主动。

中策是趁北伐军进攻武汉的时候，从江浙一带出海陆大军溯江而上，解武汉之围。这样，可以让北伐军与吴军在武汉以南互相消耗，孙传芳则伺机而动。底线是不能让吴佩孚丢了武汉，否则局势势必无法挽回。

下策是集中兵力在江西布防，采取守势，以逸待劳，敌不动我不动。之所以称为下策，是因为这种军事策略主动权不在自己这一方。

我们看如《三国演义》等古代的战争小说，当谋士献上上、中、下三策的时候，人主通常会这样说：“上策太急，下策太缓，但取中策。”

但是，孙传芳并没有这样做，他从蒋百里所献三策中选择了下策。对此，蒋百里对孙传芳的感受，就如同一千多年前范增骂项羽那句话：竖子不足与谋！

蒋百里被称为“当代兵圣”，他一生中曾经给这些人作过军事顾问、参谋长：赵尔巽、段祺瑞、袁世凯、黎元洪、吴佩孚、孙传芳、唐生智、蒋介石。这些人都是民国顶级大*佬，他们看人的眼光即便有错，难道会同时错吗？

孙传芳想要中立，蒋介石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决定先发制人。蒋介石命令五万北伐军兵分三路，朱培德做总指挥，率领二、三、六军，出兵江西。

接着，孙传芳发出通电，要求蒋介石在二十四小时内尽撤江西兵力，否则将决一死战。蒋介石对孙传芳的回应就是，亲往江西助战。于此同时，孙传芳也由南京抵达江西，设大本营与九江江面的军舰上。北伐军与五省联军之战在江西打响。

这时候，孙传芳才真正意识到吴佩孚的重要性。他派陈调元带兵由武穴溯江西进，要介武昌之围。对此，蒋介石早有准备，他派出李宗仁的第七军扼守长江。第七军由广西狼兵组成，号称“钢军”，陈调元数次进攻都无功而返，损兵折将，甚为狼狈。

于此同时，程潜的北伐第六军与孙军谢鸿勋部激战于武宁。武宁位于江西西北部，为江西、湖南、湖北三省要冲之地。拿下武宁之后，孙传芳就能威胁湖北。双方在此大战八日，杀得天昏地暗。最终，谢鸿勋不敌程潜，不得不退师。

然而，谢鸿勋退师之后，孙传芳派出麾下最能打的战将卢香亭前来救援。程潜与卢香亭再次血战十余日，程不是对手，逐渐丢了阵地。

这时候，程潜发现了一个秘密：北伐军与五省联军的作战，都在江西周边进行，省城南昌就在咫尺之遥，却防守空虚。程潜边打边撤，大军突然转向，兵不血刃取了南昌。

南昌一下，孙传芳如遭当头一棒，顿时傻了眼。他命令卢香亭限期拿回南昌，否则军法从事。

卢香亭于是率兵挺进南昌。他与程潜为争夺南昌，再次缠斗在一起。论打仗，程潜真不是卢香亭的对手。在苦守三日之后，程潜弹尽粮绝，不得不再次撤退。

这时候，蒋介石率领王伯龄师前来增援，与程潜合并一处，再次向南昌发动进攻。北伐军主帅蒋介石、五省联军主帅孙传芳均已到场，南昌城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为取南昌，北伐军组织进攻了七次，南昌城下尸垒如山血流成河。然而，蒋介石没有拿下南昌，不得不望城兴叹。

北伐军由进攻受挫，蒋介石命令各部就地休整，准备发动总攻击。为了对付孙军悍将卢香亭，蒋介石调李宗仁的第七军前来助战。李宗仁所率第七军求战心切，提前三天发动对孙军的进攻。

第七军有多能打？第二旅旅长李明瑞率部仅用一昼夜时间，就把孙军嫡系谢鸿钧部全部予以歼灭。卢香亭这次真是遇到了对手。

按照蒋介石的命令，李宗仁率部向德安进攻。德安位于江西北部，毗邻九江，这里不仅距离南昌很近，而且距离孙传芳的指挥部很近。如果德安被攻克，九江与南昌之间的联络线就会被断开，孙军就不得不面临被分割的命运。

李宗仁进攻德安，与孙传芳精锐部队卢香亭部接上了火。这是两军最能打的两支部队，双方真刀真枪、你来我往，互有胜负，难分伯仲。这时候，趁卢香亭在正面迎战，孙传芳命令部队向德安左翼移动，对李宗仁部形成包围之势。

顿时，李宗仁陷入重围之中。于此同时，孙传芳精锐尽出，卢香亭、郑俊彦、颜景琮轮番上阵，势要将李宗仁所率第七军主力围歼。

李宗仁所部陷入苦战，部队不断被快速消耗。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就看谁能咬牙挺住。

最后，李宗仁不得不把预备队都派上前线。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最危急的时刻，北伐名将李明瑞再次站了出来，他率领部队死战不退，将卢香亭击退，并顺势攻下了德安。

德安被拿下后，南昌与九江之间的联络线被切断。南昌顿成孤城！然后，朱培德、刘峙、鲁涤平得以率兵围攻南昌。

南昌守将为蒋镇臣方面军，在外无援兵可用的情况下，他命令部队收缩防御，在南昌周边布防。

刘峙吸取了经验教训，为这次攻城专门准备了长梯。他与鲁涤平合兵之后，南昌攻城战就此打响，蒋介石亲往督战。北伐军将士奋不顾身，在炮火掩护下，如潮水一般拥向南昌城，前赴后继，攀上长梯，跃入城内，与孙军展开白刃战。

南昌的战斗延伸到城内街巷中。孙军引火拒敌，南昌城顿成一片火海。

这样的攻城持续了五天，双方都付出了巨大伤亡。北伐军只算团级以上的干部，就战死了三人。由此可见，战况之惨烈。

虽然如此，南昌城终不能克。蒋介石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下令撤围。双方形成新一轮相持。

此时，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驾临南昌，巡视了武穴、南昌防务之后，在南浔路布置了一个长蛇阵，击首则尾相应，击尾则首相应，击身则首尾共应。孙传芳对自己的杰作颇为得意。

白崇禧冷眼旁观，发现了孙传芳的死穴。他不失时机地向蒋介石说出了自己的擒蛇计划。

于是蒋介石率领一军，自高安猛攻南昌，击打蛇尾。白崇禧率军，自武宁向德安一带挺进击，击打的正是孙军的咽喉位置，也就是蛇的七寸。

蒋介石、白崇禧同时进击，孙传芳布下的这条“大蛇”顿时陷入瘫痪之中。

于此同时，张发奎、陈明枢两支劲旅已由武昌前来增援。北伐军趁势发动南昌攻坚战。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南昌城破。

蒋镇臣部悉数被团灭，部下多名师长、旅长、旅长被擒，经过公审大会后被当场处决。

然后，北伐军势如破竹，趁势引兵攻下九江。

在江西之战中，孙传芳的嫡系主力卢香亭、郑俊彦部都遭到毁灭性打击。北伐军同样损失惨重，参加南昌之战的下级军官损失达到百分之七十五，战死的团长占到参战部队的半数之多，士兵的伤亡数将近两万人。

兵败如山倒。孙传芳丢了江西之后。何应钦率部入闽，在未遇到强烈抵抗的情况下，收复了福建。

正当孙传芳兵败江西的时候，在张静江策划下，浙江**夏超收到了国民党十万元资助。于是，宣布本着“浙人治浙”的原则，浙江独立了。

夏超是浙**田人，作为**他不掌握军队，但是手下有一支八千人的保安队。这支保安队均是由浙江警察组成。身后有八千警察支持，又逢孙传芳兵败，夏超感觉机会来了。在杭州，夏超举行誓师大会，就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军长，并下令解散了卢香亭留在杭州的宪兵。

孙传芳没想到后院会起火，更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敢站出来跟他这个五省联军总司令叫板。就在孙传芳出兵之前，夏**还专门赶来饯行，送上三万元作为军费，当时孙传芳很高兴，回赠给他一尊上好的景德镇陶瓷。

在孙传芳看来，夏超这家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电令留守在南京的宋梅村率领一个旅出兵浙江。

夏超也不示弱，调保安队迎敌，亲往前线迎敌。

两军在嘉兴一带相遇。这就好比是小学生与博士生同场考试，保安与野战军进行比试。

夏超的保安队哪是对手？只用半天时间，保安队就溃不成军。夏超也被大炮震得吐血，不得不退下前线。

宋梅村指挥军队趁势进攻，在西湖畔抓住夏超。孙传芳下令，将夏超首级送往九江。

孙传芳收到首级之后，取出端详，确认是夏超无误之后，随手抛入江中。孙传芳令绍兴人陈仪署理浙江**，前往浙江主治政务。当时，北伐军已经具有广东、广西、福建、江西、湖南、湖北，正像安徽和浙江一带推进。

作为本地人，陈仪也希望浙江能免于战火。他秘密向蒋介石投诚，蒋让他做了北伐军第十九军军长。

孙传芳真没想到，他赶紧派人将其押解至南京问罪。后来，在蒋百里积极调节之下，陈仪被释放。

夏超、陈仪做了相同的事，然而却命运迥异，这是为何？夏超朋友圈中没有蒋百里这样的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