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骄兵悍将（五）

此时的聂士成，已经是太原镇总兵，奉朝廷旨意驻守直隶，由李鸿章节制。

聂士成，字功亭，安徽合肥人。他所带的军代叫做“功军”，是淮军中少有的精锐之师。

1894年，农历甲午年，国人挥之不去的耻辱记忆。但是1893年，却是一个太平年。回望皇冠体育投注：近代史，这一年只有一件大事发生：在湖南韶山冲，祖龙已然降世，虽然此时他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也就是说，在中华民族最耻辱的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上天已悄然安排一个足以改变国运的人降临人间。绝望与希望的玄机，只有造化弄人的上天才能知晓。

1893年，农历癸巳年，甲午的前一年。当大多数人还在太平年间浑浑噩噩、麻木不仁的时候，聂士成却嗅到了一丝战争的味道。这是一种最顶尖的军人才有的战争嗅觉。存乎一心，无法描述。

这就像在地震前能感知灾难的动物一样，这种独有的战争嗅觉让他觉得非常焦虑不安。

他不知道战争会以什么形式爆发，但他判断出战争开始的时间应该就在不久，战争的地点就在帝国的北方，战争将以极其残酷的形式发展。

这一年下半年，他向直隶总督李鸿章提出了一个申请，希望考察朝*鲜和东北。这就是著名的“聂将军单骑巡边”的故事，谁又会知道他的几个随从里，还有一位未来的民国大总*统。

当时淮军的军中人员多是文盲出身，没有人精通测绘、地理、计算等技能。经过李鸿章同意，他从天津武备学堂挑选了几名人员，冯国璋就在其中。

1893年秋，东北已经大雪封山，冯国璋随聂士成开始了艰苦的东北及朝*鲜勘察之路。

他们一行从乌苏里江开始，结果经瑷珲、黑河，直至**，又从朝*鲜北部入朝，考察了元山海口，从汉城返经平壤回国，然后继续考察东北三省。

那时候聂士成五十七岁，冯国璋三十四岁。

经常会听到有人抱怨命运不公，没有给予其足够的人生舞台。这些人在不断抱怨的时候，却有像聂将军这样的人甘于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行程两万三千余里，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跋涉前行。

他们一行考察的成果，以聂士成之名汇编成书，取名《东游纪程》。冯国璋负责担任本书的注疏编写任务，这说明聂士成非常信任冯国璋的文字和军事功底。

本共分四卷，记载了他们一行的所勘察到的山川要塞、地形地貌、驿站道路、驻军防御等情况，还包括了风土人情、物产贸易等，是一部非常重要，非常全面的军事考察资料。

在这半年之中，冯国璋与聂士成朝夕相处，可以亲身请教许多军事指挥问题。聂士成是极有军事经验的将领，也比较欣赏这位后生，可谓是倾囊相授。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跟这些人在一起。

如果说冯国璋在武备学堂中学到的是军事知识，那么在跟聂士成相处时，他学到的是聂士成的军事经验。顶级军人聂士成，在沙场征战中，经历无数的血与火考验，用生死所积累的军事经验，对冯国璋进行口传心授。

就在聂士成完成勘察之后的三个月，中日甲午大战爆发。叶志超指挥不当，导致在朝*鲜的清军兵败如山倒，日军则势如破竹，一举击败鸭绿江畔的宋庆部队，1894年10月份，日军攻占凤凰城（凤城），兵锋直指奉天（沈阳）。

奉天（沈阳）又称为盛京，是大清国的陪都，爱新觉罗家族的龙兴之地，如果让皇冠体育直播：人占据了，去给努尔哈赤或者皇太极的陵墓上放把火，让大清国的脸面情何以堪？奉天保卫战就此展开。

去过沈阳的人都知道，沈阳城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要守住奉天（沈阳），就必须把防线范围扩大，把守住进入奉天的山河锁钥，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处要塞就是摩天岭，从朝*鲜进入东北的必经之地。

摩天岭位于奉天东南，海拔近一千米，也称大高岭或高岭，这里山陡林密，在善于用兵的将军眼里，实为兵家难得的用武之地。

日军先锋联队（相当于加强团）步骑并进，十一月便到达摩天岭下。联队长富冈三造根本就没有把清军放在眼里，他已经习惯了势如破如般地击败清军，他狂妄地宣称要去奉天城中过年。

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双像鹰一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住了他。

聂士成。

仔细考察过东北地形的聂士成，已经将兵力集结在了摩天岭，关东第一要塞。

十一月二十四日，来自海上的日军锐不可当，占领旅顺口炮台，并对旅顺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

同日夜里，五十八岁的聂士成率部主动出击，在摩天岭下大败日军，日将富冈三造被斩首。

三十五岁的冯国璋参加了此次战斗，成为在中日甲午之战中为数不多获得过胜利的军人。

聂士成因军功受直隶提督衔。冯国璋也被聂士成举荐，任功军的军械局督办，成为在甲午大战中因为军功升职的极少数人。

这样，日军希望水陆并进在奉天会师，占领东北的计划破产。因大战导致国力无以为继，皇冠体育直播：人不得已也就坐在了谈判桌前。

冯国璋在聂士成的队伍中，真正领悟到了什么是战争，以前他在课堂上所学到的是军事知识，总是有纸上谈兵的感觉，完全没有在战场上领悟的真么真实。

他在深切感受到战争残酷的同时，也领略了名将的风采，聂士成那种沉着冷静的名将气质，那种如猛虎下山般的霸气，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胆魄，都对他的军旅生涯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军人就是应该像聂功亭那样，效忠朝廷，流放百世！

聂士成也很欣赏这位冯河间小队友，所以在给他升值为军械局督办不久，就让他作为清朝驻日公使裕庚的随员，赴皇冠体育直播：考察军事。

所谓赴日考察，对大清官员来说，就是去旅游的代名词。以朝廷公*费去爬一下富士山，泡一下温泉，喝一喝花酒，愉悦一下身心，成为了当时大清官员的主要活动项目。当大家来到东京后，都迫不及待的实施自己的游览计划。

冯国璋却没有参与这一切娱乐活动，他利用皇冠体育投注：使*馆官员的身份，通过介绍，结交到了皇冠体育直播：军界人士福岛安正、青木宣纯等人，并跟他们建立了非常好的私人关系。

通过这些皇冠体育直播：军界要人，获取到了大量的军事教学资料。作为武备学堂的教师，冯国璋惊叹于皇冠体育直播：的军事训练早已实现了现代化，军事教育完全正规化。

同时期的淮军还是那种落后的兵勇制度，就像是从布满灰尘的历史中走来，这也是在甲午大战之中，为什么皇冠体育直播：以一个小国能胜利，大清地大物博却战败的原因。

这种落后，让他非常感慨，一个有三千年文明的古国，竟落魄如斯。作为一个爱国的有为青年，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缩小这种差距，那怕只是缩小一点点，那他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有了这种信念在支持，冯国璋请使*馆的翻译人员帮助，不舍昼夜的进行近代军事著作、教练资料、操练手册等的翻译、整理、录入工作。没有人让他这么做，但他却感觉责无旁贷。优秀的人物，都是将责任系于一身的人。

优秀通常都有优秀的原因，平庸也有平庸的理由。

通过整理这些著作，一方面让他的军事才干大增，另一方面的收获就是厚厚的一摞兵书。

一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当别人在休闲游玩中虚掷光阴的时候，冯国璋却实现了自身实力的迅猛提升。

次年，冯国璋回国，他把整理的资料呈送聂士成。聂士成又将这些资料转交给了正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看到这些资料，袁世凯当时非常震惊，继而大喜，把这些资料称为“鸿宝”，可见他对其的重视程度。

不久之后，冯国璋被招入小站，成王士珍、段祺瑞一起，成为小站的首批军官。不久，冯国璋即被任命为督操营务处总办，兼步兵学堂监督。

命运总是垂青于有所准备的人。

三人还合作做了一件极有意义的事。由于新军初创，并没有合适的教材，精心筹划之后，三个合作编录了《训练操法详晰图说》，一共二十二册，成为新军随营学堂的标准教科书，也是晚清军事学校和编练新军的主要教材。

这也是近代皇冠体育投注：军队训练系统化、现代化的主要标志。像是后来的保定军校、云南讲武堂、东北讲武堂以至于后期的黄浦军校都把这一套资料作为基础教材。

正是三人的忠心辅佐，使得袁世凯的新军声势大增，为日后北洋系在晚清政坛的崛起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