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跨越时空的交易

路过那座破庙，杨立春想起逝去的父母，心如刀绞，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慢慢走进破庙，小庙相比几年前更见残破，一侧山墙严重倾斜，若不是庙内的两根梁柱托着，屋顶早就塌下来了。

杨立春在院子里几株老树上折了一些枯树枝，地上扯了一些枯草，抱到庙里，拢起一堆火，双手放在火上慢慢烘烤，不多时，冻得麻木的双手血脉通畅了，恢复了血色。一边烤火，脑子里一边浮现出昔日与父母在破庙里生活的场景，那些生活片段历历在目，就仿佛昨日发生的一般。

正在回忆往事，耳畔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侧目去看，一只大耗子在偷偷啃食他放在香案上的狍子腿。杨立春抡起扁担砸了过去，啪的一声，扁担砸在狍子腿上，耗子刺溜一下，跳下香案，钻进关公像后面的老鼠洞里。杨立春拿起一根带着火焰的长树枝，伸进耗子洞里，打算将耗子烧死。

棍子刚伸进耗子洞，蓦然，一道白光从杨立春头顶闪过，一瞬间如同在破庙里划过一道闪电，白光太刺眼，杨立春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想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愕地发现，自己身前居然站着一个人，地上枯树枝噼噼啪啪地在火中燃烧着，庙内光线昏暗，这个人又站在数米外的阴影里，杨立春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唯一能分辨出来的是他的身形轮廓，这个人身形修长，挺瘦的，外表看上去，就像一根铅笔。

“你，你是人，还是鬼？”这个人突然从虚空里冒出来，杨立春首先想到的就是庙里闹鬼了。

“呵呵，你这个人瞎说什么？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成鬼了？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迷信的人想象出来，吓唬自己的。”那个人笑着道。

听嗓音是个男人，一口标准的后世普通话。

“你不是从门进来的，你是从空中冒出来的，不是鬼，你还是神仙？”杨立春壮着胆子，道。

“神仙谈不上，不过略通法术。”

那人说着话，走到火堆旁，蹲下身体，双手伸到火上，翻动手掌，烤了一会火，伸手向躲在香案后胆怯地**他的杨立春勾动一下，“你到这来，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

杨立春警惕地盯着那个人，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向火堆凑过去。隔着火光，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一个中年大叔，面色黝黑，略显瘦削的面颊上棱角分明，鼻梁上架一副近视镜，身穿一件脏兮兮，臃肿的军大衣，下身一件一侧膝盖磨出口子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同样脏污不堪的棉胶鞋。

杨立春正在打量他，却听他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关公庙。”杨立春道。

那人笑了，“你这人还挺幽默，我知道这是关公庙，我是问你，这附近有什么城市。”

“幽默？幽默是啥意思？”杨立春傻乎乎地问。

那人叹了口气，“跟你这个傻小子简直就说不明白。”

“你说话我听不懂，这的人没有这么说话的。”杨立春不服气地辩驳道。

“那么，现在是哪一年？你总该知道吧。”

“民国十九年。”

“你们这地方是哪个省？”

“东三省。”

“我好像在跟一个傻子交流。”他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他说这句话时虽然声音轻微，但杨立春还是听清楚了他在骂自己傻子，杨立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别人骂他傻子，他立即就不愿意了。

“你才是傻子。”张口说出这句话，杨立春就后悔了，他想到这个人会法术，自己惹怒了他，他用法术对付自己可就坏了。可是想给他道歉，却又张不开口。不过这个人对他的冒犯浑不在意，只是笑一笑，继续道：“东三省分三个省，这地方具体是哪个省？”

“辽省。”

那人满意滴点点头，“你家住在哪里？”

“俺们那个庄子叫铁匠炉。”

“村子里有铁匠吗？”

杨立春摇摇头，“俺们庄子里没有铁匠，镇子里才有铁匠，庄子里都是种地的，春夏种地，冬天去林子里打猎。”

那个人拎起一条狍子腿，看一眼，“这是什么东西的腿？”

“狍子。”

“送给我，怎么样？”

杨立春不吭声了，气呼呼地在心里念叨，“好不容易打的狍子，还要把大腿拿到县城卖个好价钱，凭啥送你？”

“哈哈，舍不得？没事，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我用东西跟你换。”

“我干爹要我带着狍子腿去县城换钱，买盐、火药还有粮食。”

：不就是盐、火药和粮食吗？这些我都能弄到，你家离这多远？”

“六七十里地。”

“太远了，要是只有二三十里路，我可以跟你去你家，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一路走过去，还不把人冻死，算了，这样吧，你把这两条狍子腿送给我，我回去给你取你要的东西过来，你千万不要走，就在这里等着我。”

这个中年大叔名叫岳坚强，二十世纪末那个位面的一个草民，五六年前他曾是一家国有煤矿的工人，后来煤矿资源枯竭，他就成了下岗工人，高中文凭，没有任何技能，找不到工作，无法养活一家人，妻子跟他离了婚，孩子由妻子抚养。他这些年始终一个人过，依靠在各个小区四处乱窜收废品为生。数日前岳坚强收废品的时候，看见一户人家将一个破沙发扔在了楼房前面，他就把这个破沙发装在了推车上，准备带回家拆了烧火。回到家拆沙发，在沙发弹簧上发现一枚铜戒指，他顺手戴在手指上，擦拭掉戒面上厚厚的污垢，见上面刻着两个宋体字“穿越”，刚看清这两个字，他就来到了民国十九年这个时空的破庙里。

岳坚强在主位面收废品一天也就赚个十几块钱，这么点钱仅够填饱肚子，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肉了，肉是啥滋味都忘记了。看见杨立春的两条狍子腿，他的口水就流出来了，一心想着快点把狍子腿带回去煮熟了，一饱口福，当即扔下几句话，拿着两条狍子腿，手指上的戒指伸到下巴处，用满是胡子茬的下巴在戒面上**一下，一道白光闪过，他回到了主位面家中。

岳坚强将一只狍子腿收拾干净，剁成肉块扔在铁锅里熬煮。狍子腿弄到手，原本不想去那个破庙了，原因很简单，他没有钱去买杨立春需要的粮食、火药和食盐，可是坐在土炕上思来想去，总觉得欺骗那个傻小子良心不安，还是应该给他点什么东西才踏实，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掀开墙角的苫布，下面堆着几个丝口袋，丝口袋里装着他在楼区里收废品，顺便在垃圾箱旁捡到的生活用品，有别人扔掉的鞋子、衣服，小孩玩具、锅碗瓢盆……还有弄脏的被褥。他望着这堆东西，觉得或许丝口袋里装的六七双鞋子带过去能够值些钱，于是拎起丝口袋来到破庙。

岳坚强不经过他同意，擅自带走了狍子腿，杨立春感到很无助，这个人会法术，说走一下就消失了，既然会法术，想要得到钱财，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怎么会贪图两条狍子腿？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火堆旁，一会想到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自己的狍子腿肯定被他骗走了，一会想到那个人不会骗自己，一定会回来，自己只需在这里等着就没事了，如果他要强要狍子腿，没有必要临走时对自己说让自己在这等着他。杨立春在庙里苦等岳坚强，却始终不见他过来，内心无比煎熬。

等的花都要谢了，岳坚强终于出现了。岳坚强把丝口袋扔在杨立春脚下，“小子，我没有弄到盐和粮食、火药，不过我带来了几双鞋，你看，这几双鞋，能不能带去城里换些钱。”

岳坚强拎起丝口袋，把几双鞋子倒在地上，有黄胶鞋、皮鞋、劳保鞋，还有一双女人的高跟皮靴。女式高跟皮靴和劳保鞋外表不错，没怎么穿就扔掉了，其余几双鞋都很脏，有不同程度破损，不过还能穿。

岳坚强惦记着家里炖在锅里的肉，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杨立春背着丝口袋去了县城，来到县城，杨立春走进估衣铺，拿出那些鞋子给伙计看，这个年代无论胶鞋，还是皮鞋，都是很值钱的，即便旧鞋子也能卖些钱。估衣铺相当于收旧衣服的当铺，有人缺钱花了，拿家里的旧衣服去估衣铺，当几个钱，过了期限，不过来花钱将压在店里的旧衣服赎回去，估衣店就会将这些衣服卖给需要他的人，从中赚取利润。

杨立春是个老实孩子，不会跟生意人讲价，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些鞋子究竟值多少钱，估衣店的伙计见到这些鞋子，心里十分欢喜，一打量，见杨立春这孩子貌相憨厚，就故意压价，七双鞋只给了四十个铜板。拿着四十个铜板，杨立春在杂货铺买了五斤盐，三十斤苞米面，两斤黑火药，还有一些铁砂，四十个铜板花的不剩几个了。买了这些东西，天已经黑透了，杨立春在城里没有住处，此时城门已关，他就在一条胡同里找了一户穷人家，给了一个铜板，在那户人家的炕上挤着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杨立春背着东西离开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