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回 露尾藏头谈战事 剖中析外话时局(3)

第21回 露尾藏头谈战事 剖中析外话时局（3）

常报国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漏了嘴，被任初静发现了破绽。他暗自埋怨：“你个死丫头，这么认真干什么？少问个问题会死呀？”

埋怨归埋怨，可问题还得回答，任、常两家的人都盯着他呢。

吭哧了一会儿，常报国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其实连长第一次救我，是战斗刚开始的时候。鬼子的大炮打得太凶了，我都被震傻了，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跳起来就跑。

“连长一下子把我扑倒，趴在我身上。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在我们身边爆炸了，一块炮弹皮擦着连长的头皮飞过去，把他的头发打下一撮来。”

“噢，闹了半天你胆子这么小哇。”任初静的口气里充满了遗憾。

“话不能这么说。”成古今解释道：“老兵怕枪，新兵怕炮。第一次上战场就经历那么猛烈的炮火，一般人都受不了。

“这些学生兵虽然刚开始是有些紧张，可是鬼子一开始进攻，他们个个都表现得非常勇敢，没有一个后退的。

“尤其是鬼子冲上阵地以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端着刺刀跟鬼子拼杀起来，前面的人被鬼子刺倒，后面的人立刻补上去，没有半点犹豫。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学生兵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兵。只是太可惜了，上千名学生兵就这样牺牲了，其实他们本可以不死的。”

听了成古今的话，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常带月和任初静都流下了眼泪。

常亭晚打破沉默，对任独立说：“任兄，今天我请你来，一则是见见老三的救命恩人，二则是一起听听成连长对时局的看法。

“我早就从二十九军的朋友那里听说，成连长在宛平的时候，就向何基沣旅长提过关于宛平战事的三条计策，到了南苑后，又向佟副军长提过关于北平的三条计策。

“成连长所提的计策，不单单是从军事的方面考虑，更多的是考虑到政治方面。据我的朋友说，二十九军高层里不乏有人对成连长的计策深表赞同，只可惜宋委员长未能采纳。”

“噢，如此说来，成连长不光是个战斗英雄，还颇有谋略呢。”任独立问：“成连长，你对北平未来的局势有何高见？”

吴妈走进内厅，走到杜晓霜身边小声说：“夫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开始？”

杜晓霜看了常亭晚一眼，常亭晚说：“好吧，摆上来吧。任兄，咱们边吃边听成连长讲。”

吴妈指挥下人抬上一张大圆桌，常亭晚让成古今和韩江雪坐在上位，成古今再三不肯，可是常亭晚和任独立坚持客人为尊，杜晓霜和赵无眠也殷勤相劝，成古今和韩江雪不得不客随主便。

一道道菜流水般地摆上来，常亭晚问：“成连长，你想喝点什么酒？”

成古今摇摇头说：“我们吃完饭就要走了，喝酒会耽误事，就不喝了。常先生和任先生请随便，我以茶代酒。”

“吃完饭就走？”常亭晚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后摇摇头说：“那可不行，怎么着也得明天天亮后再走。”

成古今说：“常先生的盛情我们领了，但是形势紧迫，容不得我们多做盘桓。今天夜里二十九军就会撤出北平，说不定皇冠体育直播：鬼子明天就会进城。”

“怎么，形势真的如此糟糕？”虽然常亭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种说法后还是感到吃惊。

“是的。”成古今肯定地说：“南苑一丢，北平已经处于皇冠体育直播：鬼子的四面包围之中，只剩下平汉路这条唯一的退路。今夜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宛平的守军绝对坚持不了一个白天。”

常亭晚又提了个建议：“那这样吧，你们这一去肯定是风餐露宿、一路奔波，临走之前要好好休息一下。

“今晚早点睡觉，明天天一亮就出城。咱们这里离东直门很近，骑着马几分钟就到了。我让人事先准备好早餐，到时候叫你们起床，你们一吃完饭马上就走。”

“常老弟，你这话我没听明白，怎么好像成连长不跟二十九军一起走似的？”任独立莫名其妙地问。

“任先生，是这样，我们已经离开了二十九军，准备回东北老家打鬼子。”成古今解释道。

“离开了二十九军？”任独立不解地问：“既然你们想打鬼子，为什么不留在队伍里，就凭你们两个，去东北能行吗？”

成古今说：“南苑一战，二十九军的辉煌就算过去了，留在二十九军，很难再有打鬼子的机会。”

“那报国呢，是不是也离开二十九军了？”任独立问。

“任兄，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常亭晚说：“老三也离开了二十九军，他要跟着成连长走，我和你弟妹已经同意了。

“咱们是姻亲，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跟你和大嫂打个招呼，这次请你们过来吃饭，也是想说一下这件事。”

“我不让国哥走。”任初静先叫起来：“他要是非走不可，我就跟他一起走。”

常报国一咧嘴，心说：“我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不去她家，可父亲他怎么搞的，非得给我找麻烦。”

他把脸一沉，说：“你一个女孩子，跟着起什么哄？我们是去打鬼子的，你会打鬼子吗？你跟着去，不但打不了鬼子，还得我们保护你，你是帮忙呢还是添乱呢？”

“老三，怎么说话呢？”杜晓霜喝斥道：“小静是不愿意跟你分开，一番情意你怎么一点都不理解？”

她又转而劝任初静：“小静，老三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有道理。东北很冷这你是知道的，他们跟鬼子打仗，危险咱先不说，生活条件肯定非常艰苦，你受得了吗？”

“只要跟国哥在一起，我什么苦都受得了。”任初静显得信心十足。

“任小姐，你先说说，你都能吃什么苦？”成古今插言道，他也担心任初静纠缠不清，弄得打鬼子的大事好像驴友组团似的。

“我、我、我可以不吃零食，我可以不吃肉，我可以穿粗布衣服，我可以走很远的路不坐车，我可以、我可以……”任初静充分发挥她对艰苦生活的想象力，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几条来。

成古今说：“任小姐，你以为你说的这些就叫吃苦吗？错了，不吃零食不吃肉，这是正常的生活，有粗布衣服穿就不错了。大冬天的，你能用雪洗脸吗？

“你能就着雪啃冻得棒硬的高粱米饭团充饥吗？其实能有高粱米饭团吃就已经很幸福了，有时候什么都没得吃，只好扒开雪地挖草根吃，这样的生活你过得惯吗？

“再说走路，你能连续好多天，每天爬十遍香山吗？每天晚上脚上都会磨出几个血泡，用针挑了，挤出血水，第二天照样行军，你行吗？”

听了这话，任初静再也不出声了，成古今说的这些，已经超出了她对人类生活的想象。

见成古今只用一番话就吓住了任初静，常报国暗挑大拇指，心说：“连长就是连长，不但打仗厉害，口才也是一流。要是换了我，不知道得怎么跟她磨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