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地狱洞开

从叶曼秋的“相逢小馆”出来，已经是早晨八点半，众人昨晚商量了大半夜，当然不是一直喝酒，而是在打麻将。

麻将这种娱乐活动乃是中华国粹，几个好友凑成一桌，打上一整夜在金陵城毫不稀奇，也能很恰当的隐藏行踪，给聚会者打上掩护。

众人做了初步分工，叶曼秋继续发挥专长在金陵高层，尤其是达官显贵和豪门富商，外国人等圈子里打探各种情报，这是玉面妲己最擅长的，肯定能高效完成任务。

至于“盲侠”陈智亭，他则往来于金陵周围江湖市井之间，一来打听有无养“蛊”放“蛊”的江湖中人在南京城活动，二来监视金陵城中倭寇动静，尤其是倭寇对江湖中人的渗透和阴谋。

至于唐飞，他则专心搜寻那个活动于D国合步楼公司的所谓“怪影”，因为大家一致认为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幽灵鬼魂之类，所谓“怪影”不过是精通轻功的高手伪装。

吴用身上的“蛊毒”虽然经过叶曼秋金针封闭，但不能使用武功，以防毒气冲破封锁，也不可过于劳累，防止毒性再度发作。为此，吴用还继续在“辅明”中学上班，当他的国文课教师。好在当时肺结核等疾病流行，老师给人的印象基本都是些文弱书生，吴用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修养，周围人压根不会怀疑到他并非疾病而是受伤。

“破敌者”战斗小组约定，这次聚会之后，尽快再安排合适时间，由李复北教授众人专业特工技巧，其他人则将自己所学武术互相交流，以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本来，这件事在江湖中人里是非常犯忌讳的，别人的绝招不要说传授，哪怕只是偶尔偷看，也必追杀到底。

但是，众人经过李复北宣传，都认同中华已经到了危亡之际，必须人人出力，共同救亡图存，想一想，国家都要被倭寇屠戮，自己所学的一点本领又何必在乎保密，与其被倭寇杀戮，血脉消亡，不如传授给尽可能多的人，以对抗倭寇。

走出丹凤街鱼市口的那间优雅小别墅，李复北不禁暗自赞叹。在后世，他曾经在历史资料上看见过中华为抗倭大业，哪怕是乞丐也愿意捐献出仅有的一分钱。

那时候，李复北多少以为那只是夸张历史记载，但现在看到这帮原本一盘散沙的江湖中人在共同理想的感召下结成战斗小组，他不禁大受感动，觉得历史记载全属真实可信。

不，不是真实，而是他现在的李复北就是这历史长河中的一员，他正在书写这段历史。

与李复北的心怀激烈不同，刘兴汉则满是疑问，两人边走边吃从路边摊贩那里买来的蒸饭包油条，刘兴汉小声问道

“兄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大哥，你尽管问就是，不必客气”

“这些人，就是昨晚聚会的这帮江湖人物，我总感觉不太靠谱，兄弟，你是怎么想起招募这帮人的呢？”

李复北没有立即回答，他咬了一大口蒸饭包油条，让酥脆的油条和裹着白糖和咸菜的蒸饭互相融合，充分享受这份香甜之后才回答

“大哥，你说中华和倭寇相比，谁强大谁弱小？”

刘兴汉一愣，他立刻回答

“中华极弱，倭寇从明皇维新以来不断发展，又打了好几场胜仗，现在国内各界侵略野心爆棚，这就是一头露出牙齿的可怕野狼”

“再说，倭寇是工业国，我们是个彻底的农业国。这些年虽然也造出了些武器和轮船等工业品，但都是从国外进口关键材料技术，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个组装装配而已。”

刘兴汉说道这里显得情绪非常低沉。就拿从D国购买的150毫米榴弹炮来说，这种武器在D国不过是师属火力支援力量，但到了中华则变成了宝贝嘎达，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用，上次教导总队演练也只是出动了一门炮，打了九发炮弹，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每一颗螺丝钉都需要从国外重金购买，自己造不了，坏了也修不得。

刘兴汉这段时间，经常和李复北畅想未来中华发展成工业国家的样子。

“到了那时候，我们自己能造枪炮，能造大战舰和飞机，说不定还可以卖给外国呢”

刘兴汉说到这里，总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似的摇摇头。

“哎，都是乱想，不可能，做不到，做不到，我这是白日做梦”

李复北在这种时候只能沉默，他无法告诉刘兴汉，我们中华不但可以造那些工业品，还可以开拓宇宙，登陆火星。

然后，虽然是一次事故，但也因为中华科技，他才能成为1936年的李复北，才能与刘兴汉在百年之前的金陵城相遇，成为好兄弟，才能与破敌者小组的同志们相会，共同打击倭寇。

“对啊，倭寇是工业国，我们中华是农业国，农业国要战胜工业国有两件法宝”

李复北侃侃而谈，刘兴汉既惊奇又好奇

“第一件法宝就是团结所有人，哪怕过去我们是敌人，但现在面对倭寇，只要是中华人都可以团结，大家在一起才有力量”

“第二件，叫持久作战，持久抗倭，这场战争绝非一年两年可以打完，我们要长期坚持，拖死倭寇，这根需要大家一起努力，而不是单打独斗，否则就算是再有本领的个人，也没什么大用处，会被倭寇各个击破。”

刘兴汉简直瞪大了眼睛，这些是他首次听闻，一时之间只觉得李复北说得了不起，但里面的具体道理，却又不太明了。

“对了，大哥，你有没有提醒柳珍姑娘，要远离那个张先生，这家伙是倭寇特工无疑，柳珍和他靠近，后患无穷，还要提醒同学们提高警惕”

李复北没有过多说那两个大战略决策问题，因为不到时候，他即使完全说出来，刘兴汉不能理解也不会接受。

李复北想到张先生，想到柳珍，赶紧问道

“哎呀，我给忘记了，本来是想给珍妹提个醒的，但后来于品园那番话一说，我就给忘了”

“好吧，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赶到学校，顺便再摸摸那个张先生的底”

李复北吃完最后一口蒸饭包油条，他和刘兴汉骑上自行车，赶去宁海路上的金陵女子大学。

金陵城北小南村，这里有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非常荒凉，但布满了墓碑和各式各样的乱葬坑，仿佛金陵城几百年来死去的冤魂全都积聚在这座小山周围。

一个人正在山间跋涉，荒凉的坟山即使是八月盛暑季节，也是阴气逼人，现在是12月天，太阳本来就弱，还没到下午三点，整座小山已经是阴冷彻骨，让人不寒而栗。

小山上没有一丝人烟，只有毒蛇在洞穴和草丛之间游来游去，不时发出嘶嘶声响，虽然还是白天，但不时有蓝色磷火闪过，配合上寒风阵阵，胆小的人不要说走，就是路过小山也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嵯峨达一，也就是张先生，他在山间徒步行走。今天的嵯峨达一身穿一件古怪外衣，头上还戴着个斗笠样的圆形帽子。这身装扮可不是金陵城中应该有的，而是来自南疆蛮地的人物。

嵯峨达一对这座坟山似乎很熟悉了，只见他停住脚步，在脚下几颗白骨头颅上仔细看了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倒出几条通体乌黑，头如烙铁的蛇，这些一看就是剧毒蛇，而且罕见罕有。

嵯峨达一掏出一根短笛，他吹了几下，黑蛇仿佛听见命令，立即向着山涧草丛里游去。

嵯峨达一边吹笛子，边跟着黑蛇踏入丛林深处，走了大约半袋烟功夫，黑蛇停止游动，相互缠绕盘踞，红色芯子吐出老长。

嵯峨达一短笛声调突然婉转悠扬起来，过了片刻，只听见“哗啦”一声响，之间草丛深处一座半坍塌的墓碑完全倒下，从那坟包里竟然钻出一具朱红棺材来。

嵯峨达一收起短笛，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

“吱吱呀呀”

“吱吱呀呀”

棺材盖慢慢推开，几条黑蛇从里面钻了出来。

紧接着，棺材里出现一袭红衣，那是红裙，在这12月阴冷的金陵郊外，说不出的寒气渗人。

嵯峨达一放下短笛，走向那具渗人的朱红棺材。

从棺材内走出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太阳微弱但还挂在天空中，绝对会有人觉得女子是从鬼怪故事中走出来的主角。

女子面貌甚美，她皮肤如雪，一张脸孔更是有如白玉，唯一奇怪的是，女子双眼呈现赤红，不是有点红，也不是红彤彤，而是如血般赤红，看起来非常吓人。

女子对嵯峨达一说了几句，说的不是汉家话，也不是外语，而是某种边疆部落语言。

嵯峨达一走上前，他和女子携起手，朱红色棺木里有更多黑蛇涌出，盘踞在二人脚下，仿佛地狱里打开了一道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