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是破敌者 我自豪（1）

1936年12月是一个阴冷灰暗的冬季，位于玄武湖南侧的百子亭街同样晦暗阴冷，不时下起的冷雨和飘过的雪花，静悄悄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

百子亭十号是一栋青砖三层大洋楼，洋楼被高高的院墙环绕起来，周围还有几个身穿黑色绸外套，头戴黑色圆顶礼帽的人往来巡逻，他们的腰间都背着硕大枪套，里面清一色是D国进口的原装毛瑟大肚匣子。

这栋洋楼和周围几栋房子，全都是特务处代理处长于品园的资产，为了防备刺客，于品园经常利用房子下方彼此相互连通的地道偷偷往来，有时候一夜之间要换两三次住所，幸亏于品园神经衰弱无法入眠，否则任凭哪个正常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今天，于品园的大洋房里有不速之客拜访。这个不速之客是从地道秘密进入洋房里的，此人全身做僧人打扮，头上披着块很大的毛毡，将脸部完全遮拦住，加上此人走路姿势怪异，让人有种鬼气森森之感。

僧人在于品园的书房里待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直到另一场小雪开始飘舞，才从另一处地道离开，消失在愁云惨雾的金陵初冬里。

僧人就是嵯峨达一，倭国特工大师“鬼影”的得意弟子，他在中华已经秘密活动了差不多快十年，从乞丐到富商，从教授到警察，金陵城各个阶层，几乎都有他渗透活动的背影。

嵯峨达一假扮的僧人刚刚离去，于品园的妻子孟丽珠就推门闯入书房。

“倭国人怎么说？给你开的条件实惠不实惠啊？”

于品园是个怕妻子的人，孟丽珠在他书房里吆五喝六，丝毫不给于品园面子。

“我说啊，你是个傻子啊，倭国人要是开的条件足够好，你干嘛不答应给他们做事呢？”

孟丽珠是个没有任何民族概念的女子，脑子里除了金钱和享受之外，丝毫没有羞耻和气节存在。

“你吵什么啊？你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这种事不能轻易答应，否则有杀身之祸。”

于品园怕妻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能打马虎眼。

“我不管，你要是犹犹豫豫把倭国给的好机会给落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残废。”

于品园早年修习天竺秘术，搞得身体健康被摧残，因此最怕妻子提到废物这两个字。

“哎，我没有说不给倭国人做事啊，可，条件嘛，要慢慢谈，才能谈出个对我们有利的成交条件啊”

于品园只得对妻子说老实话。

“我不管这条件，那条件的，你只要保证给我弄东郊陵园路洋房，还有，让倭国人给你弄几十套沪江市的好房子，也不要太大，带大花园，有几十个佣人的那种，就 可以，我这个要求不高吧”

“不高，不高，一定满足”

于品园尖着嗓子回答妻子。

“对了，别忘了给倭国人提，给我弟弟也安排个好位置，最好是大金库，或者印钞票的地方，能搞到钞票银洋的那种地界，千万不要忘记”

“知道了，你千万别声张，这种事万一泄露，我们小命不保，还有你那个宝贝弟弟，千万不要告诉他”

于品园让妻子离开，同时不忘招呼她保守秘密。

过了一会儿，吴尽忠从地道里推开暗门走出来。

“人，送走了吗？没有尾巴跟踪吧”

于品园问自己学生。

“老师放心，这小鬼子滑得很，没人能跟踪他”

吴尽忠谦恭地回答

“小心驶得万年船，尽忠啊，现在倭军还没有打进金陵城，我们还没到可以安心睡觉的时候。”

“哎，倭人动作可真慢，我可是一天都等不及了，天天盼着他们进金陵城坐了这天下”

吴尽忠全身肥肉颤抖，虽然是初冬季节，他还是一身丝绸黑短褂，脚上一双厚底布鞋。

“嘘”

“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能说，万一说漏了，我们都要完蛋”

于品园警告自己学生。

“你这段日子要好好抓紧，让你的人多在外打探，将所有意图，或者宣扬和倭人对抗的家伙，全都找出来，然后把详细档案送到我这里。”

“我们现在要好好表现，这才能保证以后的荣华富贵”

师徒二人相视微笑，他们得意极了。

“对了，那个李复北，刘兴汉，你要给我盯住，万一有不轨行为，尽快密报给我。”

“您瞧好吧”

特务处行动科科长吴尽忠赶紧回答。

就在几个无耻败类密谋的同时，李复北和刘兴汉正在位于鼓楼岗下的市立金陵鼓楼医院内。

D国合步楼公司的译电员施迈瑟仍然处于昏迷之中，前几天的手术很成功，但在1936年代，像这样高难度的脑外科手术非常罕见，基本上十个人做手术，能有一个活下来就很不错，如果能苏醒恢复意识，那就是祖坟冒青烟。

两人不愿意就此离开，反正他们现在回特务处也做不了任何事，还不如留下来问问主治医生病人康复希望。

打听下来，这才知道当天主刀的两位大夫现在都在给病人做手术。他们不想在医生办公室傻等，就一起到位于病理楼地下室的手术室观摩参观。

那个时候，鼓楼医院的管理完全是西洋风格，外科手术也没有后世的严格消毒概念，凡是各种手术，只要你有兴趣，座位没有坐满，都可以去参观。

手术室很像是一处圆形舞台歌剧院，中间位置的圆心内是一张手术床和全套手术器械，无影灯下医生熟练操作，周围被一圈玻璃隔起来，自上而下逐步升高，很像是体育馆的观众席。

李复北坐在观众席上，仔细看无影灯下的医生，那个主刀医生旁做助手的女医生非常面熟，他认出正是那天怒怼警察局刑侦处副处长的女医生。

奇怪，这个女医生怎么如此熟悉呢？在哪里见过她吗？

李复北觉得女医生的神态和动作是如此熟悉，似乎刚刚才见过面一样。

刘兴汉在一旁看出李复北神态有异，他捂着嘴巴偷笑。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刘兴汉小声对李复北说了几句。

李复北这才明白为何这个女医生是那么的熟悉，他不禁感叹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巧合。

李复北的目光正要转回手术台，忽然，他眼前似乎一阵亮光闪过。李复北追逐那道亮光，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位女子身上。

那也是在观看手术的参观者，她的年龄很难准确判断，这就像牡丹花，你无法说出准确花龄，只能感觉到艳丽夺目。

李复北的眼神很难从女子这边移开，尽管他知道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这女子面目秀丽自不待言，李复北想到一个词“眉目如画”，这女子的眉眼生的是如此绝妙，简直是加一分太多，减一分又太少。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目光，她微微侧过脸，对着李复北看了一眼，很有礼貌的微笑示意，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做作之态，举手投足之际流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和优雅。

李复北赶紧强迫自己转回头不要再看，他只感觉脸上微微发热，心脏加速跳动。

这女子，无法用准确词语加以描述，无法用画笔记录她的美丽和典雅。

李复北觉得，和柳珍如百合花般的纯洁相比较，这个女子就是牡丹和百合，玫瑰与茉莉的有机结合。

直到手术结束，主刀的外国医生以英语向大家表示感谢，李复北都不敢再向那个女子多看一眼。

很快，他发觉被吸引绝对不止自己一人，身旁的刘兴汉仿佛魂魄被夺走了，呆呆的，傻傻的。

“大哥，大哥，人已经走了”

李复北拍了拍刘兴汉肩头。

这时候，观看手术的人都陆续离开，那个女子也不见了踪迹。两人离开手术室，去旁边的医生休息室。

“怎么是你们？你们警察难道这么着急要破案吗？金陵城里每天都有各种案件发生，可是从来没有看到你们这么积极啊”

女医生此刻已近摘下口罩，她的面目完全展露出来。

和柳珍几乎完全一模一样，难怪李复北觉得似曾相识。

可是，女医生丝毫不顾及两人的尴尬，她的性格非常活泼，又非常厉害，简直是个美丽小辣椒。

“好啦，柳月，别一见面就怼我们啊，好歹我也是你表哥”

刘兴汉嬉笑着对女医生说话。

“哼，什么表哥，你要是我的表哥，就赶快去抓坏人，我昨天来医院上班的路上，还看见有坏人当街作恶，可就是没人管”

柳月的模样和姐姐一样，但性格脾气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月，女孩子说话这么厉害，小心找不到夫婿哦”

正在这时候，另一个犹如百灵的美妙女声传来，李复北转头去看，顿时傻了

这正是刚才那个美丽女子，她正微笑着注视两人。

大概是女子太过漂亮，休息室里一个年轻男医生有点看傻了，他正在吃香蕉，香蕉皮落在地上却没有察觉。

男医生正要离开，脚上却踩在香蕉皮上，因为地上铺的是大理石，非常滑，男医生这一踩竟然重重滑倒。

“小心，医生”

就在这时候，那个美丽女子只是晃动一下，男医生已经被她扶住重新恢复了平衡。

李复北感知能力出众，别人看不到，他却收入眼底，这个女子步伐奇快，出手迅捷，只是手肘微动，已经止住了男医生下跌之势。

她不但美丽，还是高手，这个世界高手很多，美丽女子也不少见，但两者合二为一却极其罕有。

“我叫叶曼秋，很高兴认识二位”

正在这时，女子已经很大方地主动与李复北和刘兴汉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