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战地情书

县妇联要为彭冬梅和山虎举办婚礼，出乎彭冬梅的意料，更出乎李秀英、彭大山和王春桃的意料。

李秀英说:"自古以来，嫁闺女，娶儿媳，都是两家老人要办的事，如今冬梅和山虎的婚礼要由官家举办，这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高抬冬梅和山虎。我这作娘和丈母娘的，真是高兴、太高兴了。"

彭大山说:"冬梅和山虎的婚礼，我本来打算由天柱山天兵来操办的，显得风光一些，现在由县妇联举办，那就更风光了，连我这作继父和继岳父的，都觉得脸上很光彩。"

王春桃说:"妹妹和山虎的婚礼，我本来是想亲自为他们主持，向他们表示祝贺的。现在由县妇联的领导主持，各界的妇女代表们祝贺，胜我千百倍。"

李秀英、彭大山、王春桃一致要求彭冬梅把县妇联的决定告诉山虎，让山虎快些向组织递交结婚申请报告，尽快与彭冬梅成婚。

其实，这也正是彭冬梅的想法。她觉得，她与山虎成婚，不仅是她个人的期盼，而且是家人的期盼，还是县妇联和众多姐妹们的期盼。

于是，她去找山虎了。

山虎曾经对她说过，河伏山下有一处兵营，原是国民党军队的驻地，解放军南下常德以后，国民党军队望风而逃，那里就成了解放军常德军分区独立团的驻地。山虎是独立团的连长，找他，就要到那里去。

彭冬梅来到河伏山，打听到了兵营所在地。但是，当她走进兵营时，兵营的营房是空的，没有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到常德军分区询问。

在军分区值班室，她对值班员说:

"我到河伏山下独立团的营地去过了，那里没有人。我想问一问，独立团的人到哪里去了?"

值班员却反问她:"你是什么人?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她如实相告:"我叫彭冬梅，是独立团九连连长山虎的未婚妻，到独立团来找山虎，商量结婚成亲的事。"

那值班员把彭冬梅仔细打量了一番，说:

"像，确实很像。"

"像什么?"彭冬梅问。

"报纸上刊登的照片。"那值班员说。"常德县召开剿匪胜利庆功大会上，你代表天柱山天兵作典型报告，报纸上刊登了报告全文和你的照片。你说你是彭冬梅，我想起了作典型报告的彭冬梅和照片，发现你确实是彭冬梅，没说假话。"

"既然你认出了我，知道我的情况，那么，山虎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吧。"彭冬梅说。

"当然知道。"那值班员说。"在剿匪战斗中，他身入剿穴开展侦察活动，获取大量情报，立了大功呀。"

"那你告诉我，山虎现在在哪里。"彭冬梅说。

"我确实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那值班员说。

"你们陈副司令，他又是独立团团长，他应该知道，我去问他。"彭冬梅说。

"不行。"那值班员说。"陈副司令带着独立团走了，你到哪里去找他。"

闻听此言，彭冬梅失望了。

这时候，她想到了县委**徐振华。她觉得，徐振华既熟悉山虎，也熟悉陈军勇，对山虎的情况是应当知道的。

在县委大院，彭冬梅找到了徐振华，向徐振华讲述了自己寻找山虎的情况之后，恳求道:

"请领导把山虎的情况告诉我吧。"

"好吧。"徐振华说。"据我所知，陈军勇副司令员确实率领独立团离开了常德，山虎是独立团的连长，肯定是随部队出发了。"

"他们到哪里去了呢?"彭冬梅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振华说。"部队的行动，到什么地方去，执行什么任务，都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军事秘密。不仅我不知道，军分区的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这可怎么办呀!"彭冬梅急得哭了起来。

徐振华急忙安慰她说:

"你不要着急，也不要难过。据我对山虎的了解，山虎是个忠厚热诚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到哪里去，一定会告诉你。这次行动没有告诉你，一定是情况特殊，条件不允许。当条件允许之后，他就会主动与你联系。所以，你只能等他来找你，你找他是找不到的。"

徐振华的这番话既合情又合理，彭冬梅只好放弃了去找山虎，而等着山虎来找她。

彭冬梅等山虎来找她，是等山虎来和她结婚成亲的。所以，在等待的日子里，她开始做着结婚的准备。

她首先要准备的是洞房，也就是新婚夫妇的居室。

山虎一家人原先住的是山洞。彭冬梅认为，那山洞就是山虎的家，她和山虎成亲的洞房，应该就是那山洞。

彭冬梅请来木匠做门窗，请来泥瓦匠砌墙粉饰，把山洞装修成了两室一厅的房屋，还在洞外修建了厨房和厕所，要和山虎在这里过日子。

一切准备妥贴，彭冬梅安心地等待着山虎的归来。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过去了，可是，山虎并没有出现。

当第五个国庆节来临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梁家冲，在山虎家住的山脚下停下。两位军人搀扶着一位失去右臂和左腿的人，从车上下来，沿着山间小路，向山虎家的山洞，一步一移地缓慢走来。

彭冬梅正在翻晒新收获的玉米，发现那三位军人，便起身张望。

那三位军人渐渐走近，彭冬梅从他们的面孔上认出来了，那位失去右臂和左腿的军人，是与山虎一起到天柱山执行侦察任务的解放军排长江小龙。

彭冬梅急忙迎上前去，呼唤着:

"江排长，你来了，山虎呢?"

"是山虎要我来看你的呀。"江小龙说。

彭冬梅听了，心中一喜，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进山洞内的会客厅，请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来，送上一杯茶，然后问江小龙:

"你的胳膊腿怎么啦?"

"在战场上负伤造成的。"江小龙说。

"你们上战场，怎么不对我说一声。"彭冬梅口吐怨言。

"山虎就知道你会埋怨他，所以要我见了你，一定要向你解释清楚。"江山龙说。"因为我们的军事行动在当时是绝密的，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

"这情况我知道。"彭冬梅说。"山虎跟我讲好的，剿匪战斗胜利之后，他就向组织写报告，与我结婚。这事不光我们家里人知道，天柱山的天兵知道，后来连县妇联都知道了，县妇联主任还要为我们举办婚礼。可是我去找他，怎么也找不着，不知他到哪里去了，他后来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不叫人焦急呀。"

"好吧，我现在就把有关山虎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江小龙说。

江小龙告诉彭冬梅的，正是从剿匪战斗胜利结束后山虎向组织写申请结婚报告开始的。

剿匪战斗胜利结束之后，独立团举行庆功表彰大会，山虎、江小龙、张大贵都荣立战功，其中山虎荣立特等功。

表彰大会结束，三人在一起，以茶代酒，互相敬贺。江小龙对张大贵说:

"老连长，山虎连长还有一件喜事，需要咱俩祝贺呀。"

"什么喜事?"张大贵问。

江小龙把山虎和彭冬梅的婚事讲了讲。张大贵听了，高兴地说:

"这样的大喜之事，我肯定要前去祝贺。"

这时，江小龙对山虎说:

"你在天柱山的时候说过，剿匪战斗胜利结束的时候，你就向组织写报告，申请与彭冬梅结婚。现在，你的申请报告应该写了。"

"是，应该写了。"山虎满口答应。

山虎答应的事，自然认真地去办。但是，就是在山虎向组织写结婚申请报告的时候，部队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由陈军勇率领出发了。

部队要开往哪里，执行什么任务，谁也不知道。

部队在陈军勇的带领下，有时步行，有时坐汽车，有时乘火车，从湖南出发，经湖北、河南、河北，进入辽宁省，到了鸭绿江边。这时，大家才明白，部队是入朝作战，抗击皇冠体育投注：侵略者。

部队在入朝作战之前，张大贵回到团部，九连连长仍由山虎担任，江小龙仍任九连的排长。

山虎和江小龙又在一起议论起来。山虎说: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我们在常德剿匪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国民党国防部特派员方子奇所说的那些话了。"

"什么话?"江小龙问。

"他说皇冠体育投注：发动侵略**的战争，是为了帮助国民党**救国。"山虎说。"根据他的说法，皇冠体育投注：占领**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入侵皇冠体育投注：东北，从北往南打，国民党的军队从南向北打，推翻新皇冠体育投注：，实现他们**救国的罪恶目的。"

"那是他们的痴心妄想!"江小龙说。

"虽说是他们的痴心妄想，但是我们也要认真对付。"山虎说。"就拿常德的情况来说，解放了，新皇冠体育投注：成立了，人民政权诞生了，人民过上了好日子，而国民党却要兴风作浪，**救国，不把他们消灭，人民哪有好日子还!他们投靠皇冠体育投注：，乞求皇冠体育投注：帮他们**救国，我们就要打败皇冠体育投注：，粉碎他们的痴心妄想。"

"你说得对。"江小龙说。"我们抗美援朝，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这个道理呀，如果说给彭冬梅听，她一定会理解的。"山虎说。"可惜呀，我们走得急，没有告诉她。将来我见到她，一定会向她解释。如果我不在了，你见到她，就请你替我向她解释。"

"我肯定会照你说的去办。"江小龙说。"不过，最好是我们俩一起向她解释。"

这说明，山虎在牵挂着彭冬梅。

进入**以后，九连在山虎的指挥下，参加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战斗。最后一次战斗，是守卫一座山头。

这座山头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谁占据了它，谁就占据了制高点，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因此，我军与美军在这里实施的争夺战非常激烈。山虎指挥九连干部战士严守阵地，击退了美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战斗间隙，山虎对江小龙说:

"我想给彭冬梅写封信，说说我现在的心情。"

"好哇，你这是战地情书，我支持你写。"江小龙说。

"你支持我写，就要答应我，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她。"山虎说。

"你应当亲自交给她才对呀。"江小龙说。

"万一我不在了呢?我是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山虎解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我就答应你。"江小龙表态。

让山虎和江小龙所担心的万一的情况，还真的发生了。

山虎把他的战地情书写好以后装进衣服的口袋里，从容不迫地指挥全连坚守阵地。

美军的进攻，每一次都是先用炮轰，炮火一停，便发起进攻。因此，当美军开炮的时候，全连人员进入防空洞。而当美军的炮火一停，全连进入阵地，击退美军，保住了山头。

这一次，美军仍然是先炮击而后步兵攻击，山虎指挥全连仍然是先躲避而后进入阵地还击。但是，正当他们进入阵地还击的时候，美军的飞机飞来了，在山头上丢下了一颗又一颗的炸弹。阵地被炸平，山虎头部被弹片击中，江小龙的右臂和左腿被弹片击中，并被炸弹爆炸掀起的黄土掩埋，美军步兵乘机攻上山头，惨无人道地用刺刀刺杀伤亡的我军守阵地的干部战士，江小龙受伤的左腿还被美军捅了一刺刀。

山头的失守，引起团部的高度重视，立即组织力量反攻，击退美军，夺回山头，抢救伤亡的干部战士。江小龙被抢救出来，着急地问:

"我们连长山虎同志怎么样啊?"

"他头部中弹，已经牺牲啦。"抢救的战士们告诉他。

江小龙听了，悲痛万分，想起山虎写战地情书的事，便对抢救的战士说:

"他口袋里有一封信，把它取来给我。"

抢救的战士照办，江小龙把那封信接过来，紧紧地攥在手中。

江小龙被送往战地医院抢救，然后又被送回国内的医院治疗。

江小龙失去了右臂左腿，但生命保住了。他像珍惜自己的生命那样，珍惜山虎写给彭冬梅的战地情书，用红巾把它包了起来，珍藏在自己身边。

江小龙成了残废军人，行动不便，但他坚守对山虎许下的诺言，一定要把山虎的战地情书亲手交给彭冬梅。

他向组织报告了此事，得到组织的全力支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实现心愿。

江小龙讲完了有关山虎的情况，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彭冬梅，说:

"这红布包着的，就是山虎写给你的信，你打开看看吧。"

彭冬梅接过去，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冬梅，你好!

我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给你写信，因为我在想念你，想对你说说心里话，

在天柱山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剿匪战斗胜利结束，我就向组织写报告，与你结婚。我确实这么做了，可是我正在写报告的时候，接到上级命令，部队离开常德，开赴抗美援朝前线了。

我起初觉得，没有与你结婚非常遗憾。但是后来一想，觉得与你迟些成婚也好。因为咱们结婚的目的是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地幸福生活。常德解放了，剿匪胜利了，在常德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美**发动侵略**的目的是以**为跳板侵略皇冠体育投注：，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咱们皇冠体育投注：人仍然没有好日子过。所以我想，横下一条心，打败皇冠体育投注：野心狼，抗美援朝胜利，我再向组织写报告，与你结婚，一起过日子。

当然，我也知道，皇冠体育投注：的军队要比国民党的军队和土匪强大得多。但是，不打败他们，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一定要打败他们。

战场上的伤亡是难免的。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了，你也不要难过。我希你像你姐一样，另嫁他人，不要误了自己的青春。

不多说了，为了表达我对你的爱，我写了这样一首诗:

当知铁汉有柔情，死别生离吐心声。

不计生死战场上，留恋**枕衾中。

即将别离盼相逢，有谁知我此时梦?

今生亏欠鸳鸯情，来世奉还定倍增。

山虎写于**战场"

彭冬梅在听江小龙讲述山虎情况的时候，强忍着内心的悲伤与苦痛。当看了山虎写给她的信，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放声"哇哇"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