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10）

沙飞终于感到安心，一种久违的宁静让他紧张万分的身心倍感轻松。

他已经回到了城市里，周围人很多，大家全都因为劳累疲乏而脚步踉跄，有的人小声发着牢骚，往往敢说了两句就被周围好心人小声呵斥，这样做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风暴般的肃清行动中，有数不清的无辜者就是因为没有管好嘴巴，最终命丧黄泉或者不知所踪。

沙飞在集体农庄中更换衣物，然后躲藏了起来，这里是农庄，自然有食物，还有很多土豆烧酒。

直到后半夜三点左右，沙飞与玛莎伪造传达的命令终于被识破，地区委员会高层为了搞好视察准备，给莫斯城打去电话。结果可想而知，不但没有换来预想中的嘉奖，慈父还因为被假传圣旨而发了火。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多人就会因这件事倒霉。

工地上十几万市民和农庄成员直到凌晨才被允许原地返回，不过这次没有了卡车运输，人们只能排成长队，互相帮助着徒步回家。

沙飞就混在大队人群之中，大家都很疲劳了，即使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和蓝帽子也全都垂头丧气，自然顾不得检查人群里是否有捣乱分子。

城市外岗哨还在，但他们只是简单检查了队伍开头几个人，剩下上千市民只是被糊弄着摆了个样子，沙飞就这么轻松回到城市。

市区里也很混乱，蓝帽子全都不见了踪影，没人知道这帮家伙躲到了哪里，或许都在忙着侦查伪造慈父圣旨这件要案。

沙飞决定暂时留在城里，这时候他犹如一颗沙子，只有藏身沙滩才最为安全，在城市里他还可以顺带打听打听，看看玛莎是否已经成功脱险。

至于在哪里躲藏最为安全，沙飞心里最佳候选地莫过于劳动大学，准确地说是劳动大学医学院外科解剖楼地下室。

他决定躲藏在死人中间，顺便也能确保老教授不会出卖自己和玛莎。

沙飞路过一处街道转角，昏暗街灯照耀下，早已经关门的服装商店橱窗玻璃里显现出一张年轻人脸孔。

与在农庄里第一次见到新脸孔倍感震惊不同，现在的沙飞似乎已经接受这一改变，他不知道老教授对此有什么看法，也许这位和前沙皇首席御医会有一番科学见解。

大学门口有很多人，教职员工们返回自己狭小的筒子楼，学生们则回到宿舍。

沙飞现在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这张脸孔在学生中丝毫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外科解剖楼依旧阴森恐怖，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不会在凌晨时分到这座“死人宿舍”去的，即使碰上几个看守人，也全都被沙飞轻松避开。

地下世界永远是宁静可怕的，昏暗照明灯光下所有的一切都闪烁不定，沙飞能听见脚步声，那是他自己的。

走完通往地下停尸间的长长阶梯，沙飞停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福尔马林气味浓烈异常，让人不住作呕。

沙飞已经学会感受危险，这是他700小时记忆中逐步学习到的。沙飞知道只要有危险靠近，大脑就会立刻发出警告，尽管与容貌改变和学习外语这些技能一样，沙飞暂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知道这就是他潜意识思维里的一部分，或者说就是生存本能。这种本能和吃饭，睡觉，呼吸是一回事，不需要学习，沙飞就能熟练掌握。

不管如何，沙飞要利用好这种本能，因为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这些至关重要。

一切都很好，沙飞大脑里很安静，绝对没有预示着危险的警报发出。

沙飞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尸间就在前面，气味依旧浓烈，不过这次还能嗅到些伏特加和威士忌的气味。

看来老教授和他的疯子助手享用了这些好酒，这说明他们目前很好，并没有遭遇危险。

沙飞推开铁门，门缓缓开启，酒味更加浓烈。

沙飞又停住脚步，大脑还是平静如初，并无发出警告。

接下来，他看见疯子助手躺在水泥停尸台上，旁边是一具裹着白色包尸布的半腐躯体。

疯子手里还有个空了大半的威士忌酒瓶，他嘴角流出口水，正在不断发出鼾声。

安全，一切安全。

沙飞继续往前走，他知道老教授就睡在隔壁解剖室里。

解剖室的门虚掩着，室内还亮着灯，有个身影被灯光照耀投射在暗红色大理石地面上。

是老教授，他正在奋笔疾书，一瓶打开的威士忌放在旁边，玻璃杯里还剩下半杯棕红色液体。

沙飞慢慢靠近，他仔细观察四周，房间里除了教授用作书桌的大木箱之外，就是一个水泥解剖台，还有一排排玻璃瓶，那些圆罐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似乎永远都在散发着阴间气味。

沙飞步入房间，老教授还在书写，他肯定喝了不少酒，听觉不免下降了很多。

“谁啊？别打扰我工作”

沙飞故意弄出些噪音，老教授这次听见了，不过没有回头，只是很不耐烦地说。

沙飞更放心了，声音也很正常，这就是老教授，绝对不会错。

“嗯？”

沙飞忽然觉得自己头很晕，这种眩晕来得如此突然和剧烈，他感觉连站立都很困难，不禁摇晃起身体来。

“啪”

身后有风声，接着是沉闷敲击，有什么坚硬物体重重打击在沙飞后脑壳上。

“糟糕，埋伏”

沙飞暗叫不妙，他的潜能再次激发，一侧身躲过第二次打击，然后飞腿后踢，有人重重倒地。

“快救我，快，年轻人”

教授大叫，他没有转身，似乎双手被手铐固定在了木箱上。

沙飞来不及多想，他顺手抄起一个玻璃圆罐，狠狠朝后面砸过去。

哗啦啦

哗啦啦

玻璃粉碎，福尔马林气味直冲沙飞鼻腔。

沙飞直冲向老教授，他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教授，我”

他冲到教授身边，老教授转过脸来。

“年轻人，你好啊”

该死，那不是老教授，那是谁？

下一秒钟，沙飞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啪”

有东西在他身上贴了一下，他只听见巨大爆响，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