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爹娘是革命党

顾太太伸手过来握着秋儿的手：“秋儿，日子定了，下个月十二，月月红，满堂彩，好日子。”顾太太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拍着秋儿的手，“还有半个多月，你要添置些什么东西，你就尽管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如果觉得对我们长辈不好开口，你就对绍钧说。我们这个小地方没有的，就让绍钧从省城买。”

秋儿羞涩的说：“顾太太。”

“还叫太太呢。叫伯母。”随后又轻声的在秋儿耳边语，“这会子，我好想你就叫我娘了。咯咯咯。”

秋儿羞红着脸：“顾伯母，一下子我也不知道要添置些什么。”

“那好，等见到绍钧时，想起来了对他说，我们一样的照办。”顾太太又对相送的外婆和舅舅，舅妈说：“老婶子，她舅，舅妈，那我这就回了。给我娘和绍钧报喜去了。还有两个姑姑都在家等着呢。”顾太太和张媒婆就走了。

舅舅去了趟邮局，给上海的二儿子秦化民拍电报，告诉他妹妹秋儿要出阁了，让他一家都回来。

大儿子秦化先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有好久没信来了，上次来信说，总公司要他去子公司，就一直没有了信。

外婆拉着秋儿的手进了后堂：“丫头，我的秋儿就要出阁了。”说着泪水就上眼了。接着说：“现在民国新时代还真是好。成亲前还可以见面说说话。我那会儿连你外公是个什么样不知道，全凭媒婆一张嘴。”

“舅舅和舅妈也是？”秋儿问。

“你舅舅和舅妈不是。你舅妈是养女。”外婆说。

“啊。”秋儿吃惊，“从来没听舅舅和舅妈说过。”

外婆说：“我睡一会儿去。”对正走进来的儿媳说：“秀秀，你就对秋儿说说吧，我睡会儿去。她就出出阁了，有些事该让她知道了。”

舅妈坐下来，招呼着秋儿，“来，秋儿。”秋儿不解的看着离开的外婆和坐在面前的舅妈。

舅妈拉过秋儿的手说：“那年，是我娘带着我和我哥，一起逃难讨饭来到这里，我爹在讨饭的路上病死了。”

秋儿看到舅妈眼里有了泪水，接着听舅妈说：“那天晚上，看到秦家的杂货铺还开着门。那时还是个小小的杂货铺。我娘就带我们走了进来，讨要口吃的。你外婆就拿出一些吃的给我们。

吃饱之后，你外婆就问了些话，问我们是从那里来的，又到那里去投亲靠友。

我娘泪水直流说：‘那里还有亲朋好友呀。又打仗又天灾，都出来讨饭了。他们的爹病死在路上了。我带着两个孩子讨到那里是那里。

就是孩子们有个表舅到省城，看看能不能到他那里去找个地儿住下，给大富人家洗洗衣裳，带大这两个孩子了。’

你外婆说：‘那就先在我家将就一晚吧。明儿在走。’讨饭一年多来，那一晚我睡的好香。

第二天你外婆又让我们吃了早饭，我娘是感激不尽的说：‘他大嫂，我看您有两儿子一个闺女，如您不嫌弃，就让我的秀儿留下给您闺女做个伴吧。要不给你家做儿媳也行。这讨饭，也不知道那天就饿死到路上了。’

你外婆说：‘我家也不宽欲，如留下了就怕苦了这孩子。’

母亲很是高兴的说：‘有口饭吃就行。该打您就打，该骂您就骂。总比和我讨饭强呀。’站在一旁的你外公就问你娘：‘娟娟，让这个小姐姐做你姐姐好不好？’

你娘点头。那时我八岁，你娘四岁。我和你舅舅是一年的。我娘说：‘我家这孩子叫文秀。’你外公说：‘好，那以后就叫秀秀了。’就这样我娘让我跪下认了爹娘。

我娘走的时候对我说：‘秀儿呀，不怪娘的，娘也是让你有条活路的，等娘和哥有了安身地，是会来看你的。’

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来看过我，也许在讨饭的路上早就没了吧。唉。”

秋儿给舅妈擦了一下泪水，自己也是满脸泪水的接着听舅妈说：“我娘走时还对我：‘以后凡事都要让着点妹妹。你现在的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嫌弃。’说完我娘很是舍不得的一步一回头的带着我哥走了。

后来，你外公外婆要送我去上学。我说：‘家里本来就不宽余，我还是留在家里帮着娘干活儿吧。’

那时我想爹娘待我很是不错，哪里还要上学那么多的要求。不过，秋儿，你娘上学后也教我认字。

开始我学的很认真，学的好。爹，就是你外公就要送我去上学。我就不学了，我不想给家里再增添负担。

后来，你两舅舅就到外面学做生意。你娘考到省城什么教会学堂去读书，你大舅舅生了一场病也就没了。

你舅舅就在省城一家绸缎庄做伙记。有一天托人带回个口信，说是绸缎庄的的绣坊要招一批绣娘，说我在家也常做绣活儿，让我也去试试。

秋儿，舅妈不瞒你说，那时我是又高兴，又紧张，又害怕。反正说不上来。

你外公说：‘秀秀，你就去试试吧。如果，试不上咱就回来，也算是在省城走一遭了。也值。’后来爹娘就送我上了船。走了一天才到省城。

船停了还没下船，我的心就嘭嘭害怕的直跳。走到甲板就看到码头来接我的，你舅舅站在岸上对我挥手，我心反而跳的更利害。”

“那时您就爱上了我舅舅了。咯咯咯。”秋儿说。

“死丫头，在打岔我就不说了。”舅妈有几份羞涩喜悦的说，“后来，我在你舅舅当伙记的那个绸缎庄的绣坊里做了五年多，和你舅舅成亲后我们才回来。把家里的这个杂货铺。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铺子加绣坊的大铺子。”

“这么说，舅妈您也是见过世面的。”秋儿说。

“也算是吧。那时一有空闲你舅舅就带我，邀上你娘去省城好些地方玩。”舅妈沉浸在过去的幸福时光里，“后来，有了你化先，化民两表哥，日子又过的是另一种幸福和快乐了。秋儿，等你成亲有了孩子后，你就会明白的。”

秋儿羞喜的点点头。

“你娘后来和你爹在省城成了亲。第二年就生了你，你外公和外婆还有你舅舅都去看你和你娘了，那时你表哥他们小，我就没去，留下来看着铺子和绣坊。”舅妈叹了口气说，“后来有一天，铺子里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人。问：‘这是秦家吗？’那时我们拿着闷儿点点头。那人看了一下，铺子里没有别人，就轻声的说：‘这是秦延娟同志和章汉节同志的孩子。他们俩为革命牺牲了。’

我知道他说的‘牺牲’是什么意思。那一下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我一脸泪水的走上前去接过你，那时你还不到一岁。

看到你那会儿，你对我笑了一下。那人留下一些银元就走了。你外婆是疼痛加怜爱的抱过你说:‘我的秋儿呀，你那娘和你爹说是为国家革命，反倒把自己的命给革没了。想那时就不该送你娘去教会读什么书。更不能把你娘嫁到省城去。’

你外公是长叹一口气。听了这话，看来你外公和外婆，早就知道你爹娘是革命党的人。”

秋儿一脸泪水惊讶的说：“我爹娘是革命党？那我为什么一直都不知道？”

舅妈握着秋儿的手说：“你那会知道呀，你还记得小时候，别的孩子常说你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时，你俩哥哥和顾家的哥哥们，就会找那些孩子们打架。舅妈我有一次是骂通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