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咬一点点苹果

我又静静地一动不动，继续像一个死人一样趴在那里。时间又在一分一秒慢慢地耗过去。

我趴了大半天，此时天都完全亮了，可是美军还没有发起冲击。瞄瞄远处那些运送物资的战士，一**地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面。

可是我趴在这里，像一个怕死鬼一样无能为力，我自己都感觉很残酷。觉得自己太过无能。

时间一长，腿都有点酥麻了。虽然恨死了那个开冷枪到死我两个战友的美军狙击手，但是我此时，也不得不佩服他潜伏的意志。

就在这时，我微微瞥见一定美军的头盔在慢慢地移动，我顿时来了精神，死死地盯着那缓慢移动的头盔，那头盔只漏出地面一点点，显然是不想让人发觉。终于，那头盔移动到一定的地方，停了下来。又过了一回儿，那地方露出一张脸，在小心地观察我这边，他大概是真把我当做一个死人了。

我还是趴着，一动不动，眼睛却死死地看着那边。

终于，那个家伙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了，因此把脸藏了下去。这功夫，我赶紧支好枪，朝着那个美军露脸的方向。手指都扣在该扣的地方了。

此时，阵地上吹过来一股凉风。

那个美军狙击手大概是贪吸这口新鲜的空气，因此，把大半个脑袋都露出来了。趁着这个计划，我迅速瞄准，一扣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个美军狙击手的脑袋往下一垂，看样子应该是被我打中了。

但是这仅仅是我的猜测，那个美军狙击手到底死没有死，我无法确定。所以我只有紧紧地趴在原处，小心地观察着。幸好今天是一个阴天，那炙烈的太阳没有出来，不然的话，我早就变成一个烤**猪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山下大队的美军开始进攻了，我们藏在洞里的战士也冲了出来。

我才站了起来，端着枪，小心地一步步地朝着那个美军狙击手走去。那一段距离，犹如在针尖上跳舞一样。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到了。

那个美军狙击手趴在那里，他的头盔上露出一个洞，一股血，从那洞里流了出来，都已经流得快要干涸了。我拿过他的枪，又搜了他身上，找到一些子弹，还有一包糖果。

这时，战士们和越来越迫近的美军开始近距离交战了。时间容不得我在这边耽搁，我也赶紧冲过去，加入那纷乱的战阵。

打了半天，阵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蜂拥上来的美军更加多了，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我们不得不撤退到山洞里去。

死者都遗留在阵地上，洞里的伤员更加多了，缺胳膊断腿的，各种**的声音响成一片。急救包早已用完，那几个女兵把衣服都撕做几大块来给伤员包扎。

洞里的水已经非常少了。只能给那些伤员用，其他伤员个个都嘴干舌燥的。有的实在是渴得没有办法了，只得又撒尿来止渴。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里，已经没有什么羞耻可言。

等到了天黑，美军早就在阵地上升起了照明弹，一忽儿一忽儿地晃着天空。

张得明和另外几个战士出去接应那些运输补给的。我们都在洞里不抱希望地等着。这一次，居然送进了一个苹果，运输补给的战士早已牺牲，是由那几个接应的战士送进来的。大家都喜出望外，都像一个中年的父亲望着终于得子的婴儿一般，爱惜地看着这个苹果，它大个，圆圆的，红得发紫，似乎在透出一丝丝无法形容的亮光，勾引着我们这些干渴已久的人。

这一片静默之中，听得出，有人在吞咽着口水，有人在看得发呆，有人似乎恨不得一嘴就吞了这个苹果。到最后，终于还是团长下令，一人咬一口，不许多咬，争取要人人有份。

从一个重伤员开始，其他战士把苹果递到他的嘴边，他看着这个苹果，竟然激动的呜呜哭起来，说：“团长，我是个快死的人了，就不用浪费了。”团长说：“胡说，你还有救，就要打起精神，要看到希望。块，吃一口。”

那个伤员抹了一下眼泪，哽咽了几声，还是不肯咬一口。其他战士纷纷劝说，可是那个重伤员依旧不肯咬一口。=

又好说歹说，他还是不肯。团长说：“既然你不肯咬一口，那么我们也不吃，等着这个苹果烂掉算了。”

那个重伤员听了，又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张开了他那龟裂的嘴，伸着牙齿，在那个苹果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嘴，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似乎舍不得吞下去，他要仔细地回味，这个来之不易的苹果的滋味，这个苹果，浸染多少战士的鲜血，历经多少艰难，方才送到这个洞里。

每个人都咬了一口，谁也不说话，都在细细地咀嚼这个嘴里的这一点点苹果瓤，听得出咀嚼的声音，就似乎是春蚕在咀嚼桑叶一样，春蚕咀嚼桑叶，会吐丝结茧，我们的战士咀嚼苹果，会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大无畏勇气，冲天的豪情。

那一点点苹果瓤，在我们的嘴里，回荡了许久，与舌头坐了无数次的纠缠，在牙齿的撮合下，才被送到食管里去，那苹果瓤带出的那一丝甜蜜，真是永恒的，永生难忘的美好记忆。直到若干年后，我都记得那滋味儿，舔舔的一股汁水，似乎来自天上，就如玉液琼浆，流入渴慕已久的人的心田。

翠浓看了战士们都快要吃完了苹果，站了起来，对大家伙儿说：“我来给大家唱一首歌吧。”战士们顿时兴奋起来，就连那些重伤员都来了兴致，微微侧头来看翠浓。

洞里顿时就如同过年过节一样热闹。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既有苹果吃，还有歌儿听。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翠浓，翠浓的歌声在洞里缭绕，弹入每个人的耳膜，浸入每个人的心间，让我们听得痴醉如痴。此时此刻，我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战场上的生死搏杀，忘记了与敌人死拼的一幕幕，只是觉得自己沉浸在一片美妙的歌声之中。一曲唱完，翠浓不打算再唱，可战士们听得起劲，个个不依不饶，于是，翠浓又再给大家唱了一首。唱完了，洞里掌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