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火车开往何处

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

火车在摇摇晃晃地向着前方开进。

我在迷糊之中，悠悠然地醒过来，睁眼看看周遭的一切，尽是和我一样身穿绿军装的士兵，都在睁眼闭眼，有的还在睡梦中，有的在小声地谈什么。我们乘坐的这列火车要开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也无从打听。

车窗之外，看见都是平原。大块大块平坦的土地，对于一个在贵州山旮旯里长大的人，如我，真是稀奇事。长这么大，没有出过远门，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坐上这铁皮火车。而且是坐几天几夜，坐得屁股都生疼，坐得腰酸背痛的。看看窗外那些稀奇的风景，起初是好奇的，但是看得多了，不免有些纳闷，像这些地方，山都没有一个，一大片一大片的坦坦荡荡，人活在这些地方有什么意思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旁边的一个战士，和我是一个村子的，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关系，叫做张得明，他用胳膊肘碰碰我，好奇地说：“敢先，我们是要开拔到哪里去呀？”我笑着摇摇头，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呀？”

张得明说：“我们在老家参军，协助剿匪，匪都剿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仗打了，如今还要坐火车去哪里干什么呢？”

我和张得明都是在老家的时候，碰到军队去大西南剿匪，我们就在那时候参军的，打了一些仗。本来以为剿匪完毕，应该可以回家了吧，没有料到还要坐上火车去哪里呢？

我也想不出，他还要问，我嘻嘻一笑说：“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吗？你是想你那媳妇了吧？”他有点红了脸，说：“不是。我只是好奇还要开拔到哪里去？”

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嘛？上级喊我们往哪里去，我们就往哪里去，上级一定有他的安排。”

张得明不再说话，望着窗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其实他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在参军前那一会儿，他家里就给他定了一门亲，他还等着仗一打完，就回家去搂老婆呢。可是，如今军队一开拨，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击碎了他的美梦。我看他虽然在看外面的风景，却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开解他说：“你担心个球？你那媳妇乖乖地在老家等着你的，婚都定了，还怕她飞了吗？”他转头朝我一笑。我又说：“你看我，光棍一条，媳妇都还没有眉目，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球。”其实我不是没有眉目，只是有了眉目，没有开展而已。

正在说话之际，忽然晃荡一下，火车停住了，有人大声喊起来：“下车！吃饭！”一大堆一大堆的人都起身，开始下火车了。我和张得明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随着其他人一起下车。

只见火车站台顺着铁轨这一溜，摆放着十几个大桶，里面都是冒腾着热气的玉米大米饭，玉米占了多数，大米却清晰可数。这两天什么也没干，尽是晃晃悠悠地坐火车，其实肚子里并不很饿，但是一看见米饭，却都觉得饿了。似乎几天没有吃过一样，个个都表现得争先恐后的。我和张得明也不例外，争着得了一大碗，打饭的人又给我们每个人盛了一勺白菜和南瓜，没有凳子，个个都蹲在地上，大嘴大嘴地吃起来。也有的站着吃，就像一个个半截蹲杆（树桩）一样。

虽然不是很饿，但是个个都把碗底舔得精光。

吃了不一会儿，就听得有人喊起来：“赶紧上车！”有一个人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开拔到哪里去呀？”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个个都在忙着上车。问话那个人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又哐当哐当地响了起来，继续像原先那样赶路。

赶了一阵，看见一处处房影层层叠叠，好像是城市吧。

我急忙喊：“得明，快看城市。”听我一嚷，张得明也急忙往外面看去。

应该是城市，可惜火车匆匆，那城市从我们的眼里一晃就消失了，正当我们为没有多看两眼而感叹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轻微的说：“真是大惊小怪，连城市都没有看到过。”

我听得心里有些不悦，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兵，帽子戴的歪歪斜斜的，怀里抱着枪，正在用轻蔑的神色斜视我和张得明。

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简直想跳起来，冲过去揍他一拳，想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张得明却没有拿得住性子，跳了起来，冲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也不甘示弱，站了起来，喝道：“你要干什么？”张得明瞪眼说：“干什么？你小子欠揍！”那家伙也不怕，捏起拳头，喝道：“来呀，哪个龟儿怕你？”

我急忙扑过去，一把抱住张得明，说：“不要惹祸！”

张得明哪里肯听我的拳，喝道：“你放开我，看我揍死他。”这时，其他士兵也纷纷站了起来，都过来劝。

这时，班长也闻讯赶来，两下问了情况，喝道：“这点小事，吵嚷什么？”说着，他指着那个家伙说：“你不要说什么风凉话！闭上你那鸟嘴巴。”又朝着张得明喝道：“你不是男子汉？这点小事就要动手。”

被班长一训斥，两个都变得有些哑口无言的。

班长接着又说：“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违反纪律。我们国家还有许多土匪等着我们去清缴，战斗会很艰险困难。我们会面临种种想不到的困难，你们倒好，自己一家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就要打起来，力气很多吗？那留着，留到战场上去拿土匪出气。”

听到班长这句话，我们的心里才有点明朗开来：可能是去别处剿匪。

一个士兵有些不理解地说：“我们坐火车到这么远的外地来干嘛？南方的土匪不也很多吗？”班长板起面孔说：“组织上自有考虑，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组织上叫我们去清缴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听了班长这么一说，个个都说：“是呀，组织上自有安排。毛**是英明伟大的，他喊我们朝哪里冲，我们就朝哪里冲，听毛**的话，绝对没有错。”

众人开始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谈论起怎么打鬼子。有的说：“听说全国各地虽然解放了，但是西藏好像还没有解放，难道喊我们去西藏？“管他们什么西藏东藏，还是南藏北藏，只要有仗打，我们就全身有劲，”“听说老蒋跑到台湾去了，我们只怕是要去解放台湾。”“行啊，去解放台湾也好，听说那里的甘蔗多得很，又甜，如果真的去那里，我要把那里的甘蔗吃够。”